“真是丟了一個爛攤子給我……”

就在白光之中,纏繞他的藤蔓盡數被衝碎,白光遂又斂盡,露出一身灰袍裝束的蘇伏,他伸手虛握,曼珠沙華便顯露在手。

“哦?劍修?”

銅臉上閃過一抹殘忍:“真是少見,原以為劍修早死盡了。”

“此界法則早已不適劍修,你既然僥幸逃得一劫,就該躲好了,誰讓你跑出來找死?”

青衣聚精會神,將晴斷臂接續,以神力修複,直到臉色變青時,才終於將晴傷勢治好。

而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蘇伏擋在了銅身前,不由虛弱道:“快……逃啊……”

晴扶著青衣,臉色陰晴不定,少頃似乎做了決議,當即一把抱起青衣,身形一山,就沒入密林裏。隨她奔走時,又有神力溢出,周遭林木竟生長,挪動著,眨眼就將她蹤跡徹底掩蓋。

銅回過神來,不由大怒,他並不將蘇伏放在眼裏,就要越過他去追。

蘇伏驀然橫劍擋住他,淡淡道:“此路不通!”

“嗬嗬,好,先殺了你,再去找白星族躲避之地也未遲。”

銅說著,上身肌肉忽然鼓脹,竟化作肉山一樣的小巨人。似乎這副模樣,也令他最後一絲理智消去,眼瞳之中徹底被殺戮欲望掩蓋。

“嘭!”

他的粗壯手臂狠狠擊向蘇伏,卻隻是殘影,其手臂便與大地碰撞,一聲巨響之後,原地出現一個深坑,這僅僅是他一擊之威。

蘇伏身形閃到上空,正待要出手時,心裏忽有一種別扭之感。總覺有什麽阻礙自己,當下心中一凜,他悟性奇佳,很快就醒悟,但凡順於真界法則的神通法決,在此界都要受到扭曲的天道幹擾。

譬如《扶風歌》,他方才就想要使來,趁此反擊。然結果證明自己決議是正確的,《扶風歌》的根本經義,在浮生界根本無法展開。

“殺劍,月碎!”

說時遲,那時快。萬般心念如電轉,蘇伏於半空之中,在煙塵才起時,就做了還劍入鞘動作,而後迅猛地出鞘,順勢向下揮斬。

浩然氣自劍身吐出,泛出血紅的波紋,層層的激射劍光,將層層的虛空撕碎,累及方圓數十丈密林,盡數化作齏粉,亦將銅的身體撕成了無數碎片。

蘇伏落地之後,眉頭微皺,隻見點點熒光生發,將銅身體複又還原,毫發無損,毫發無傷。

“有趣!”

銅扭了扭脖子,似乎死了一次之後,他才稍微認真了一些。不知有多久沒有感受死亡滋味的他,變得興奮了一些。

下一息,他的拳頭就擊到蘇伏門麵。

蘇伏眼神一閃,曼珠沙華驀然離手,右手亦握拳,法體驟然運力,星辰之力自竅穴內溢出,凝於右拳。

右拳綻出璀璨光芒那一刹那,便與銅的拳頭相撞。

“轟——”

蘇伏隻覺一股難以匹敵的巨力傳導而來,衣袖先化塵,再而腳抓不住地,身形就隨著恐怖氣流飛退。半空之中就認不住嘔出血沫,法體之力,他完敗。

古巫族,原來便是真界的體修。隻不過真界體修,以靈氣錘鍛法體,進境緩慢,效果不佳。而古巫族,借生靈血氣與神力錘鍛,進境極速,法體異常強悍。

“嗬嗬,像你這樣的劍修,浮生界已極為少見,從此便跟著我罷,與我去剿了白星族,讓浮生界成為古巫族的天下,嗬嗬嗬……”

銅說著話的同時,拳頭驀地變爪,抓向虛空,而後一扯,竟將飛退的蘇伏扯著向他飛去。

“最後一擊,歡迎你加入我們!”顯然蘇伏的實力獲得了他的認同。

然而半空之中的蘇伏,臉色除了略微蒼白意外,並未因此而有什麽變化。他並指為劍,在這途中隻略略一動。

“咻!”

早先脫手的曼珠沙華不知何時來到銅背後,隨著蘇伏牽引而動,在銅未反應前便洞穿了他的心髒。

銅的力氣驟然流失,拉扯蘇伏的力氣自也消去。不過他早已習慣這份無力,仍然“嗬嗬嗬”地笑著,隻當蘇伏做最後掙紮,不用兩息,他的力氣就會恢複,到時便是蘇伏的死期!

蘇伏輕輕接住曼珠沙華,緩緩落地,臉上帶著嘲諷,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想死都不能死,真是可憐。”

“嗬嗬,你很快也會變成我這樣的人,到時你便說不出這樣話來!”

蘇伏擺了擺手:“很快你就會知道,真正的煉獄是什麽模樣!”

語罷心念一動,虛空驀地裂開,而後發出強烈吸力,銅此時力氣未複,哪能抵抗,他本能有不好預感,然而已經太遲,一陣天旋地轉中,周遭驀地暗沉下來,這是一個由黑霧構成的界域。

正在此時,他心髒傷勢亦恢複,力氣重歸,他就無所畏懼,尚有古怪笑聲。然當數百上千的千魂軍湧來時,他的古怪笑聲立馬就僵住。

在一陣陣狂怒暴躁的吼聲中,數十數十的千魂軍被其一擊擊散,而後借由黑霧複又凝形。

蘇伏心神落入魂幡來,與趙雲並肩而立,想觀察觀察這古巫銅還有什麽本事。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被一絲煞氣染化之後,就好似一發不可收拾,攻擊變得毫無章法,很快就被千魂軍吞噬殆盡。

在此界至高的法則下,永淪詛咒顯然無法被魂幡中斷。就連心內虛空都無法阻隔法則的作用。

故沒有兩息,又有熒光點點。其血肉神魂分解成的煞氣,又自黑霧中獨立出來,複化作銅的模樣。

然他臉上已沒有從容,因千魂軍再度一湧而上,在他身體尚未完全複原時,又將其吞噬殆盡。

如此周而複始,連續三次之後,銅終於發出哀聲求饒。可蘇伏早已對他失望,退出魂幡去了。趙雲則堅定地執行蘇伏的命令,教他深刻領會“煉獄”。

……

“晴……停下,你快給我停下……”

晴帶著青衣不顧蘇伏安危逃走,且發了狠心,將青衣緊緊束縛,不與她反抗。於她而言,靈女的安危,比什麽都來得重要,事後她可以接受一切責罰,但前提是將靈女安全送回族裏。

她忍著斷臂才複的劇痛,緊緊抱著青衣向前疾奔,不理不顧她的呼喊。

“晴,我命令你停下,你怎麽可以丟下他不管……”

然而無論青衣怎麽說,晴就是不停,不知過去多久,似乎神力耗盡,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疾奔中被一棵藤絆了一下,兩女雙雙摔倒。

青衣摔得遠些,這才有機會勉力取出一顆五彩神晶,緩緩汲取著神力,她恢複了些力氣後,便怒而視向晴,卻見她早已暈迷過去。

她吃力地來到晴身邊,勉強運起才恢複些許的神力,再度替她療起傷來。

如此透支自己,她很快就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亦同暈迷過去。

……

不知過去多久,青衣緩緩睜開眸子時,天光仍然暗沉,隻有不遠處有一堆篝火。自己靠在一棵樹幹上,身邊是晴,她的呼吸平穩,極有韻律,長睫微微抖動,顯然傷勢無礙,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遂望向篝火邊上一個著月白長衫,略有些眼熟的身影,有些迷糊道:“是……是你救了我們?”

那人捧著自己最喜歡的書籍,緩緩轉身過來,微微一笑:“醒了啊,正好,我煮了一些肉湯,可以過來用一些。”

“是……是你?你沒死?”小青衣乍見是他,不由大驚。

此人自然是蘇伏,他如今已不需隱藏身份,便換回了最喜歡的月白長衫。對於他而言,晴施放的擺脫追蹤的小把戲,沒有絲毫作用。他很輕易就找到了暈迷的兩女,便找了一處幹燥密林安置,又去打了一隻野雞,熬了肉湯。

他奇妙的發現,沒有智識的生靈,永淪詛咒並不起作用。

小青衣此時修為還低弱,自然也沒能辟穀,而兩番生死奔波,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

這時聞著肉湯香味,不由自主地望去。隻見蘇伏腳邊的篝火上架了一個湯鍋,正“咕咕”地沸騰,散出濃鬱的香味。

蘇伏見她行動不便,便親手打了一碗,舉走幾步,來到她身前,遞給過去。

小青衣喉頭滾動著,不由自主就接了過來送向嘴邊,隻吹了兩口就迫不及待倒入口中。

“小心燙……”

沒有多久一碗肉湯就被她消滅得幹幹淨淨,蘇伏又打一碗給她,連續兩碗肉湯入肚,她方才有些羞怯地止住,說道:“味道很好,我第一次吃到這樣美味的肉湯。你……你自己也吃啊……”

蘇伏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大感驚奇,長大之後的青衣,絕不會有這樣表現的,心底暗笑:這下真要被她滅口了罷!

口中卻笑道:“我不用,你吃罷。”

小青衣卻搖了搖螓,將碗放下來,略帶歉疚的說:“對不起,我們先逃了,留你一個……”

蘇伏擺了擺手,溫和道:“此乃人之常情,倘不介意的話,我能否問一些問題?”

小青衣點點螓道:“自然可以!”又奇道,“不過你是如何在古巫銅手中逃得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