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朱治到底哪裏犯了這位老祖的忌諱了。

生殺予奪,隻在眨眼,此份權柄,令人向往。但當目標是自己時,就怎麽也無法平靜以對。

陸元昔與闕正對視一眼,盡都瞧出對方眼底心悸。遇上這麽個不講道理的魔門太上長老,誰能拿他怎麽樣?

那邊廂,魔劍已是出離的憤怒,東西魔宮積怨也是早已有之,此次放下成見合作,亦是看在秘境太過緊要之故。

珞羽身上升騰起來濃黑濃黑的氣息,冷冷說道:“老東西,朱治便罷了,今日你膽敢再殺一個與西都有關之人,不要怪我將事做得絕了!拚著秘境不要,也不會教你好過!”

莫羽冠聞此,反而饒有興味的說:“小東西,你要怎麽做絕了?要怎麽給本座不好過?不如給本座瞧瞧你的魄力!”

曲沐一見形勢幾要一發不可收拾,當即阻道:“兩位且住!兩位乃是此次行動總領,倘傷了和氣,怕於爭奪秘境不利,白白便宜了天道盟,還是莫要爭執了,入城再談其他!”

魔劍珞羽冷冷與其對視,雖意誌不輸對方,然修為卻無法跨越某個層級,最後隻得冷哼一聲:“我們走!”

遂率著西都弟子徑自入城去了,臨行前,未曾忘記收了朱治屍首。

莫羽冠立威目的達到,當即淡淡一笑,也不理會剩餘的熊無與洪齊天,亦向城內而去,倒教二人躲過一劫。

……

約兩個時辰之後,城中就被魔門徹底占據。每個關隘要地都有數個魔門弟子管守,同時布下了神陣,使得太淵城被一層濃鬱的魔氣籠罩。

倘隻如此便罷了,兩個時辰過去,一眾魔修於城中各地都刻畫了神陣禁製,這個消息便以最快速度傳到莫羽冠等人耳內。

城東,黑虎宮虎王殿,莫羽冠當之無愧的居在首座,得弟子傳來這消息,當即笑道:“曲沐真人,勞煩你出手了。”

座下第一位的曲沐忙起身,行了禮道:“不敢當太上此稱,喚我曲沐即可,在下這便去了。”

他語罷,便即往外去。珞羽眼神微微一閃,有心要見識一下萬化魔宗的至寶,便也一同出去。

曲沐來到殿外,身形一閃,便即來到太淵城上空,遂取出一把長約兩尺左右的平凡木尺,約三寸厚。其上一麵刻著青麵獠牙的惡鬼,一麵則是奇形怪狀的劫魔。

他麵上露出虔誠之色,捧著木尺:“請寶貝醒來!”

“嗚嗚嘶嘶——”

平地乍起颶風,將所有大小神陣發出的魔氣盡都卷裹,而後瘋狂湧入自主懸浮的木尺,不半刻功夫,隻見這木尺顏色先行轉變,鮮血一樣猩紅猩紅。

曲沐動作未止,其單手作爪向天一舉,虛空頓時發出尖銳顫鳴,隻見天地間遊離的稀薄靈氣盡都被其聚入來,那些巫咒之力絲毫不能抵擋,一穿即過。

這些靈氣聚於一處,量頗可觀。長生真人舉動之間,天地大勢便相隨,從此可見一斑。

沒有兩息,那被聚來的靈氣亦被木尺吞噬。

曲沐見狀,有心想要賣弄,雙手皆撚法印,沉沉喝道:“血陽驚神大陣,啟開!”

法印令言相輔,登時有血一樣的浪潮自木尺身上湧出,且愈來愈劇烈,愈來愈龐然,幾個晃眼之後,就化作河流一樣,源源密密的將太淵城鋪蓋嚴實。

以木尺為中心,血河縱橫來去,往複循環,形成一個劇烈的漩渦,使得太淵城一陣陣昏天暗地,飛沙走石,甚有屋舍抵受不住而傾塌。此過程持續半刻,血河動靜方才漸漸斂去。隻一眼就能看出可怕的血河,短短時間內,就將太淵城的空域徹底占領,城中人插翅都難出,城外人自也無法輕易入來。

魔劍珞羽於虎王殿殿外負手而立,望著那血河,心中驚異,喃喃說道:“這便是萬化魔宗至寶,血陽尺?沒有想到此次竟將它惹出來。聞說血河之中有穢淵老魔本體一滴血液,曆經百十劫,又含億萬凡生的怨、恨、悲、愁、苦、懼等六大惡魔之氣,以此化作天下汙濁之最,但有修士觸之,倘修為不足以抵抗,必得屍骨無存下場,神魂則化作血河一份子。”

“而我方修士,則可得之助益,實力倍增!”

他話音才落,柳無邪緩緩行出殿來,笑著補充道:“有此大陣在,天道盟除非傾力來攻,否則短時之內欲突入進來,可要付出莫大代價。說不得就有一兩個真人要隕落在此。”

珞羽沒有這樣樂觀,道:“這一兩個裏,怕也有魔門罷!天道盟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打發的,我等還是謹慎為上。”

柳無邪撇了撇嘴道:“魔劍好生無趣,在這奇景之下,你我談談風花雪月,美酒佳肴與佳人,豈不正好。”

珞羽冷冷一笑:“我怎麽覺得,佳人才是重點,你想說什麽?”

柳無邪打了一個響指,邪邪笑道:“知我者,魔劍也!便來談談所謂佳人。日前你自我處帶走雲素素,卻丟一個無用情報給我,而今又將劍君護在翼下。本來我欲在秘境爭奪戰之前,先將其收拾了,免得礙眼,而今卻動他不得,你不給我一個交代麽?”

珞羽劍眉一擰,宛如兩道飛劍衝天而起,頓有凜冽之氣縱橫:“我不認得甚雲素素,日前亦未曾到過太淵城,與我何幹?”

柳無邪微微眯眼,他心裏清楚,魔劍沒有必要說謊,他何等絕世聰慧之人,霎時就聯想到一直呆在雲氏的玉溪生。

嘴角不由微微漾出笑意:“貴門真是英傑輩出,一個小小凝竅修士,亦敢利用幻魔鈴來騙我。”

怪隻怪玉溪生未及將此事告給魔劍,此時他一聞此言,登時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玉溪生所為。其傳信之中,對雲氏多有讚譽,對雲素素也頗多回護,怕是動了情根。也不知是他的福,還是他的劫。

他斂了氣勢,微一笑道:“你認識我多久,居然未能識破,也好意思怨我師弟?這樣罷,秘境事後,西都不再護持蘇伏,你欲怎麽殺,要怎麽剮都隨你,已見誠意了罷?”

柳無邪冷冷一笑:“膽敢欺騙我!我柳無邪修道以來,第一次受傷是因為葉璿璣,第二次是劍齋真傳。哪個不是威名赫赫之輩?而第一個騙我的人居然是一個凝竅小修士?不將他折磨至死,怎麽泄我心頭之憤?”

魔劍哂笑一聲,譏諷道:“小蠍子,你那點花花腸子以為能瞞得過我?不用激我,究竟什麽事那麽難辦,居然令你想出威脅我的辦法?”

柳無邪咋呼道:“你果然屬狗的,我的心思居然都被你聞到了!”

見珞羽臉上有點難看,他方才笑道:“關於綠林盜之事,你有所耳聞罷?”

珞羽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是又怎樣?”

柳無邪並未留意到他語聲的變化,繼言道:“前段時日因太淵令的緣故,引出了微煙老頭與落日老頭。這兩個老東西都藏得甚深,竟都完善了己道,渡劫成功,成就大宗師修為。我對落日那老頭的神通甚是好奇,不若你我聯手,將之逼出來瞧瞧,如何?”

珞羽心頭微震,這兩個都是廬州舉足輕重的人物,分別代表著玲瓏閣與天工坊。這二者莫非要在此劫崛起?倘真是如此,愈是臨近劫末,勢微的西都,必愈是困難重重!

想此便道:“此事可行,你定個時間罷。”

柳無邪搖首道:“此事不得急,你我二人怕力有未逮,還要賴你去請出沈書萱,那自戀的臭女人從來不給我好臉色,也就你才能說動她。倘你將她請來,你師弟之事一筆勾銷,我絕不再作計較。”

珞羽淡淡道:“散修盟仰著東都鼻息,倘你以東都身份傳令師相權,還怕她不來?”

柳無邪道:“如此強令,她便是來了,亦隻束手束腳,裝模作樣一番便是,怕反而拖慢你我!”

珞羽似乎成心與他過不去,又冷笑道:“你那個南離宮相好的,修為較之你我都要高得多,不如請她來好了。”

柳無邪聳了聳肩:“倘你不怕死,這話倒可在她麵前說上一說。前次去親近她,反遭驅趕,丟盡了臉麵。你道你魔劍臉麵就要比我大一些麽?”

珞羽不答,轉而道:“南離宮近來好生安靜,教人難以適應。接連發生如此多大事,按說葉璿璣性子,絕不會坐視,遑論另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青華夫人?”

柳無邪道:“青華夫人已有千載未在人前顯身,怕是準備渡劫事宜罷!她本是妖族,渡劫要艱難一些。至於南離宮,就近與佛門爭鬥得劇烈,許是正恢複元氣。隻是我心底總有一個強烈預感,璿璣此次怕會現身……”

珞羽詫然一瞬,遂皺眉道:“她來此做甚?”

柳無邪齜了齜牙,殺機森然的說:“倘說是為蘇伏而來,你信是不信?”

珞羽未答,他複斂了殺機,淡淡道:“她來了也無用,青衣行動,盡都掌握在我手中,他一個小修士,又能翻出什麽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