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士羽下意識就覺不好,對方語聲未落,神陣外頭,霎時升起一道蒼古氣息,朦朧之間,一雙莫可名狀的眸子兀然睜開,虛空傳來尖銳的顫鳴,引得神陣亦同顫鳴。

“點睛蒼龍道!”

孫士羽失聲驚呼,孟驍等人自後出來,聞見此言,盡皆變色。

“靈神禦陣,主靈歸位!”

孫士羽即刻做出應對,他雙眸緊閉,雙臂交疊,作了三才法印。遂見其法體綻出毫光,下一息劍,一道金燦燦靈光自他天靈躍然而出,轉眼與神陣相合。

覆蓋整個九宮山的雲霧倏然倒卷,顫鳴的神陣便即穩定,孫士羽正待與來人交談。

“哼!區區小神陣,安敢阻我!”

豈料下一息,神陣就遭著重重一擊,孫士羽法體毫光登時散去一些,其眸未開,口裏“噗”地吐出一口血來,臉色登時蒼白如紙。

“住手!”

孟驍見此,身形騰起,左手是符,右手則持一柄鐫刻玄妙符文的法劍。

“老孟!不要出手!”

卻是神陣發出惶惶聲音來,原是孫士羽感應到他出手,喝止了他。

又道:“九宮山哪裏惡了東都,足下何不給我等一個機會彌補,倘真有錯,必設法補救……”

“嘭!”

語未說完,神陣再度遭著重擊,孫士羽心頭好不惱火,借此神陣,他能夠還擊,不會遜色一般真人,可對方來頭可怖,憑綠林盜擋不住,他隻能忍氣吞聲,將方才言語再敘一遍。

“哈哈哈!徐源,你也就這點本事了,連個小神陣也破不開,無怪真界流傳邪公子,卻未有你的大名,哈哈哈……”

神陣外頭,驟然傳來這猖狂笑聲。

孫士羽暗暗叫苦,來者竟不止一人,他借神陣之眼,已然看清攻擊神陣之人的模樣,卻是個二十幾許的青年,麵容英挺,束高冠,著錦袍,非常貴氣。

隨著笑聲,他又望見一個人影顯現,卻是一個踩在一麵布幡之上的詭異少年,瞅見此人與此人腳下布幡,氣息就不由一窒。

“夏九幽!煉魂幡!”

二者來頭都不小,尤其是“煉魂幡”。目今真界已知,唯存一麵矣,為靈欲魔宗所有,少年夏九幽,便是靈欲魔宗真傳弟子,地位在莫孤寒之上。

廬州之地,雖魔劍、邪公子、千幻魔女為真界熟知,以至於令許多後起英秀都未得光華。然此少年,雖未闖出來別號,卻也是廬州人人聞知色變的大魔頭。

而那布幡,從頭到腳,縈繞邪煞之氣,慘呼隱隱,嗚呼怪聲不絕,其強度,更是令孫士羽心肝俱裂,隻覺末日來臨。

原來這煉魂幡,已有九十九層禁製,隻差得九層禁製,就是圓滿,變作法寶。其內已有八個邪靈主將,倘將邪煞之氣放出,莫說神陣不能擋,整個九宮山,怕是無人擋得下此器。

“徐源,你瞅瞅,連我夏九幽都有人識得……如你這般不受人待見,不如趁早回去便罷,告訴你家師長,就說我夏九幽一手包辦,沒有你什麽事了!”

“少要廢話!”

那徐源被挑得惱怒,說道:“夏九幽,你是要與我先做過一場麽?不要以為煉魂幡了不起,我紫夜未必就放在眼裏!”

“呀哈!老祖宗親手所煉,你居然不放在眼裏。老祖呀老祖,您聽見了,此孽畜絲毫不將您老放在眼中,還請您老降下劫魔,將此廝亦化作劫魔,供我賞玩……”

夏九幽煞有介事地向著虛空拱手,他們的老祖宗,自然便是東都靈欲魔祖。

當然,倘拱一拱手就能招來劫魔,萬化魔宗就不必如此費心修煉了。

徐少傑眸子微寒,正待發作,神陣卻又發出聲音:“二位真人蒞臨,九宮山蓬蓽生輝,隻是不知九宮山何處惡了東都,還請示下,定設法補救……”

夏九幽約莫十六七左右年紀,長得唇紅齒白,頗是清秀可人,可若被他外表所惑,定要遭個不明之禍。他修道愈今亦有三百餘載,隻因早年修煉走火,外貌返成少年模樣,百載以前,長到這副模樣便未能再變。

是以其年紀,亦有三百開外,較之魔劍珞羽,都要長出一輩有餘。

不過真界以實力定輩分,魔宗自然沒有例外,大家都是長生,自然不可能喚他一聲師叔,而況東都西都向來不合。

“呔!綠林盜好大膽子,膽敢劫走東都所需之物,限爾等十息之內放開神陣,教我二人通行,否則不然,神陣毀去之際,便是九宮山受劫之時,莫怪爺爺言之不預!”

夏九幽清秀臉龐,沒有絲毫狠色,然其腳下煉魂幡,卻忽而湧出來邪煞之氣,一道身影凝聚,赫然是邪靈主將模樣。

邪靈主將盯著神陣內裏,眼神透出垂涎。

徐源乃是紫夜魔宗真傳弟子,其在師門不受寵愛,勉強修到長生,卻連宗主候選都未能排上。當然,他自家心裏清楚,便是排上,亦爭不過柳無邪。

此番受著此任務,沒有想到卻同夏九幽一道同行,一路上沒少受他氣,此時卻不好再行發作,卻暗暗將其惦上心頭。

見神陣沒有動靜,他冷冷喝道:“爾等沒有聽到麽?給我速速放開神陣!”

“大……大當家!”

底下群盜麵麵相覷,怎也想不到東都會突然打上門來,沒有一絲防備。

許多歇下的凡人,盡都起身,掀開窗台偷偷瞅著,雖他們什麽也望不見,然心底就是充斥驚惶之意。

孫士羽緩緩睜開眸子,與身側臉色發青的孟驍對視一眼:“大哥不在,一應事由,你來做主,放是不放?”

孟驍咬牙道:“你還能撐多久?”

孫士羽應道:“倘邪靈主將全力出手,頃刻就破!”

孟驍搖首苦笑:“那我們還有什麽抉擇?”

孫士羽亦報之苦笑,旋即將神陣緩緩放開,煉魂幡氣息肆無忌憚放出,引起底下群盜紛亂不止,眾皆驚惶,卻又不知逃去何處。

夏九幽二人便緩緩入來,掃了一眼底下群盜與孫士羽,冷冷笑道:“你們手段不錯,竟能盜取了日曦城珍品,爺爺不管怎麽做到,即刻將盜竊珍品與我,一個不許落下,倘敢私藏,綠林盜今夜就要除名真界!”

“你……”

孟驍氣得臉色發青,怒道:“東都貪圖珍品,怎麽沒有本事去搶玲瓏閣?卻來為難我等方外之人,廬州一大門閥,不覺羞恥麽?”

徐源冷冷瞥他一眼,真人與玄真之間差異,就此體現,孟驍隻覺一股死亡危機籠罩,他強忍著心悸,不屈不饒與其對視。

“給……給,形勢不由人……我們給便是了……”

孫士羽澀然著說,當先取了九公寨所得珍品,遞給過去,而後又令許四維等統領將方才分發的珍品又都收回。

盜匪頭目盡都惜命,哪敢說個不字。

須臾功夫,就又集齊一處。夏九幽嘿嘿笑著,與徐源一起,將所有珍品傾倒出來,一一清點,所有可藏物之珍品都一一查過,尤其錦盒之物,更是翻個底朝天。

一眾綠林盜麵麵相覷,不知究竟在尋找什麽。

半晌功夫過去,夏九幽像似垃圾一般丟掉手中一個錦盒,臉色已變得極其難看,道:“爺爺說過,倘誰敢藏私,莫怪我言之不預了!”

他眼神犀利,掃了一眼孫士羽,厲聲說道:“將太淵令給爺爺交出來!”

孫士羽身體一震,頃刻之間就明了,此二人所來目的。

“莫非?”

他與孟驍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猜測:“莫非此次珍寶大會,珍品裏頭竟有太淵令?”

東都絕不知綠林盜手上有一枚太淵令,否則早就來搶。那麽他們未尋到太淵令,問題有三:一則玲瓏閣謊言相欺東都,隻為報複綠林盜盜竊珍品之仇;二則魔劍珞羽對此心知肚明,暗將太淵令取了去;此是最遭情狀,他們甚至不能透露太淵令去向。

三則場內中人,有人偷藏了珍品!

孟驍想此,當即發作:“你的奶奶的,現下誰還敢偷藏珍品,教我搜出,定教你生死不能!”

就在此時,許四維猛然憶起方才未及查看小盒,他的臉色微變,心下微怯。

沉吟幾息,而今整個九宮山死活就在他一念之間,他咬了咬牙,忽而高聲說道:“大當家,我這裏還有一個小盒子,不知是否裝著太淵令!”

孟驍聞言,怒目道:“許四維,你好大的膽子,當我不敢殺你麽?”

孫士羽較為冷靜,且心覺孟驍行事長了他人威風,莫論許四維有意無意,總落了他們麵子,就此點上便不能責怪,遑論許四維為人他心知肚明,絕不會貪圖小便宜。

他忙勸住孟驍,取過許四維的小盒,掀開了看,果見一枚令牌靜靜躺著,他心裏一喜,心念微動,便道:“果在此處!二位真人得了令牌,當不會再為難我等了罷?”

徐源未曾開口,夏九幽嘿嘿笑道,伸出手來,道:“爺爺當然不會再為難你們!”

孫士羽此時又不知太淵令材質如何,怕是無法威脅對方,權衡片刻,無奈一歎,硬著頭皮將之送到夏九幽手邊。

夏九幽取過令牌把玩,少頃臉上閃過奇異笑容:“東西到手,殺了他們,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