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疾馳來到城門口時,那押送的金闕衛尚未至,這時城門口有許多欲出城,卻被重重金闕衛攔下的散修。

有些身份可疑,便徑帶回審問,而有些身份無疑,且是奉了各大商行氏族的命令,核實之後,倒也沒有留難。自然,沒有城主諭令,還是無人可以出去。

他抬首望了望天,日曦城的護城神陣雖未開啟,可載著金闕衛的飛樓船卻幾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覆蓋了整個日曦城的上空。另外便是他城的行商過來貿易的大型渡雲舟,本城商行外出的渡雲舟,飛樓船,雲木梭等等。都被金闕衛引領著從指定的空域軌道降落在城中心的平台處。

自然,從其上下來的修士都受到了嚴格的盤查,並且每一個都必須登記造冊。倘是各大商行氏族的護衛,便也盡都安排在了金闕衛管控的地域,以此種種手段保證絕不會讓綠林盜混進來作亂。

望著這些,蘇伏心頭略安心,量尹玄素插翅也難從空域逃走!

可要如何在不揭破他真麵目的前提下阻止他混出城?這是個頗費思量的問題。

蘇伏隱在距城門口約莫百丈外的一幢店肆的屋梁頂上,借著夜色的掩蓋,加之《水幕天華》隱去了全身氣息,倒是未曾被識破行藏。

這個時候被識破,怕是有口難言,王明陽也不能保他。但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欲要阻止尹玄素出城,不動手戳破他的真麵目是不可能的。

倘期望出現變故,倒還不如尋個辦法混出城去,暗中尾隨而後搶回太淵令來的實際。

然,目下最關鍵者,是如何阻止尹玄素出城,卻又不暴露他的身份。倘尹玄素暴露出來,非被城中諸多牛鬼蛇神撕成碎片不可。

就在他暗中思忖之際,那疑似尹玄素的瘦弱男子已被押送過來,令蘇伏感到意外的是,邵逸夫居然仍跟隨在旁,也不知他在圖謀什麽。

“聞聽令公子與邵家主不合,此事倒也奇了,父子不合還能將商行經營到如今這規模,不愧是邵家主……”

一個押送尹玄素的金闕衛並不將這任務當一回事,更不知他押送的人疑似尹玄素,那個惡名昭彰的鬼棄道人。

而以他的身份,自然還不能夠像張敬青那樣對待邵逸夫,要知道邵氏雖才崛起不到十載,可在城中卻是可排入前十的商行。

不是什麽人都有機會奉承邵逸夫的,這金闕衛心思靈巧,同他邵逸夫打好關係,也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邵逸夫聞言,眸子微微一閃,他望著被押著的瘦弱男子,莫名一笑:“此乃常事!因邵某做了一些他不能理解之事,明軒能忍到現在沒有發難,已是極為難得。”

“嗬嗬……”

瘦弱男子抬起首來,回視邵逸夫,笑道:“如此說來,東家對少東家,還心懷歉疚呢!倒不像外界以為的那般‘水火不容’,隻盼少東家能早早明白東家的苦心才好……”

兩人都是話中有話,兩個守衛也不傻,這時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便疑道:“柳道友乃邵氏新晉天品護衛,接觸邵氏不到一日,怎麽知道邵家主對明軒公子有著何種苦心?”

隱於暗處的蘇伏恰將這對話聽個正著,這時他們行出這巷道,就能見著城門,而此時城門口正一個個排查欲出城的散修,誰也不知他們正接近。

那個守衛話音才落下,邵逸夫前行的步伐忽然頓住,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眸子微微閃著寒芒,道:“那是因為此人乃是邵氏常客,他不姓柳,他有一個你們都認得的名字,尹玄素!”

“尹玄素?”

語聲平平,卻宛如炸雷一般響在耳邊,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就連隱在不遠處的蘇伏都是心神俱震,這邵逸夫如何知道尹玄素身份?

“嗬嗬——”

瘦弱男子發出很古怪的笑聲,隨著這笑聲,周遭虛空居然被禁錮,邵逸夫本來在話音未落之際就欲祭出雷霆手段,然而卻發覺法體無法動彈。

“尹玄素!”

邵逸夫的眸子不再壓抑恨意,盡管法體不能動彈,他仍死死盯著尹玄素,“你休想再讓我替你做任何事,邵氏在我死後,與你再無聯係,你休想……”

然而他的話語未及說完,便就連口唇都無法動彈,宛如石化。

兩個金闕衛更是不堪,恐懼使他們不斷地想顫抖,可偏偏法體又不聽使喚,便僵在了原地。

此人果是尹玄素,就見他緩緩脫離兩個金闕衛的鉗製,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衣襟,掃了僵在原地的三人一眼,微微笑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背叛我!邵氏能走到如今這地步,大半可都是我的功勞。邵逸夫,你真以為邵氏的崛起是你自己的本事?”

“沒有我尹玄素,你邵逸夫算個什麽東西?”

尹玄素笑容不變,“罷了,多說無益。邵逸夫,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說服我的機會……”

這巷道距離城門口極近,尹玄素似乎也不想引起驚動,他的手緩緩抬起,就見兩個金闕衛的身形淩空懸浮而起,兩人似乎受到了莫大擠壓,其法體皆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他們的表情扭曲,仿似承受著莫大苦痛。

邵逸夫口唇似乎得解,他冷冷的笑著,絲毫也不將自己存亡放在心上,道:“啊嫻是死在你手裏的,我用了五載時光,才終於徹悟,你不過就是為了利用我而已……啊嫻不會白白死亡,邵氏上下知道你存在都已被我處理……”

“尹玄素,從今往後,邵氏上下無人再認得你,你的一切痕跡都被我抹消……明軒定會讓邵氏更上一層樓……”

“原來你知道……”尹玄素的表情漸漸冷漠,“不過你不是欲要將邵氏交給邵元方?看來你隱瞞了我不少東西……還是說,從始至終,你與邵明軒的不合都隻是在做戲而已?”

邵逸夫音聲帶著冰冷怨毒:“我不讓他知道你的存在,便是為了今日,邵元方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今夜便會有一個結果,而你,尹玄素,今夜你也逃不了,我已遣人去知會了我所知道的所有大門閥之人,他們必然已在趕來此的途中,你……”

尹玄素不屑的一笑,又鎖閉了他的嘴,道:“過早就暴露你的小伎倆,以為對我還有用?”

這時兩個金闕衛法體內的靈氣再也不能阻擋巨力,兩人在一陣“劈裏啪啦”脆響之後,化作了一灘爛泥,隨著尹玄素一揮手,便連爛泥都消失無蹤,非常的詭異。

做完這些,他自儲物袋取出兩枚虛空傀儡,微微笑著施法撚決,隻見他自身與邵逸夫的模樣盡皆大變,化作了兩個金闕衛的模樣。

“你……”

邵逸夫雙眸圓睜,對方似乎早料到這局麵,居然早早就備了虛空傀儡,以此瞞過城守再輕易不過。

尹玄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飾,又替邵逸夫理了理,才笑道:“少待出城,若是你能配合,我便留你一個全屍……”

“你休想!”邵逸夫麵上漲得通紅,然而在虛空傀儡的遮掩下,他的真實麵容無法顯露,也就無法揭破尹玄素,這個時候,他的心底不禁有些絕望。

然而,就在此時,尹玄素正欲操控著邵逸夫一同往城門而去時,虛空驟然傳來一道淡淡的細微的破空聲。

尹玄素臉色一緊,忙伸出手掌,這時他再難壓抑氣息,隻見他的手掌驟然湧出黑色的霧狀體在其身前蔓延。

“嗤——”

那破空聲卻是一柄普通的長劍,盡管來勢凶猛,陷入黑霧裏,卻猶若陷入沼澤,隻聞悶響,卻連尹玄素衣襟都沒有摸到。

然而劍隻是普通的劍,更為致命的卻是此劍主人的雙指,並成劍指的雙指,蘊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氣體,勢如破竹地刺中了尹玄素的天靈。

無聲無息的,虛空傀儡就爆裂成粉,在漫天碎片的紛飛中,就見一個鬼臉麵具顯出。

尹玄素真身再難掩藏,他雙手法決變幻,就見被洞穿的黑霧倏然巨湧,一道尖銳的顫鳴,似是鬼哭,來人就被迫退,顯見對黑霧有著忌憚。

邵逸夫隻覺眼前一花,便見長劍的柄回到了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略顯眼熟的青年手上,他的臉色冷峻,眼神炯炯,似乎正醞釀下一道雷霆一擊。

“哈哈哈,蘇浮塵!”

豈料尹玄素不驚反喜,大笑著說:“果然是你,不枉我處心積慮引你出來……”

蘇伏在顯身前,亦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他本欲在引起金闕衛的注意前殺死尹玄素,取了太淵令便離開。哪曾想《少白帝印》仍是不成氣候,沒能一擊建功。

奇襲未見成效,他正欲取曼珠沙華施雷霆手段時,而聞著對方此言,竟罕見的猶豫一瞬。

事實證明,這一瞬至關重要。

巷道在下一息,驀地響起了呼喝:“尹玄素,終於找著你了,給道爺死來!”

緊接著便見十數道身影躍入巷道,其中竟有兩個還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