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淵,妖獸山脈。

妖獸山脈於天宮山左近,自古以來便有妖獸盤踞,靈脈尚存時,此地妖獸皆有著恐怖實力,令人極其頭疼,靈脈破損,妖獸亦受影響,實力漸漸不如。

盡管如此,妖獸仍是妖獸,絕難小覷。

約莫辰時,暖陽透入密林,形成斑駁光暈,偶有不知名異蟲停在光暈上,仿似享受著暖陽之芒。

異蟲左側方灌木忽有異動,驚得它拔腿便逃。

自灌木叢裏扒拉出來一個著短汗衫,腰纏麻繩,長得俊秀的男子,這一身裝扮於他非常不協調,好似普通山野村民,然其朗星雙眸淵深莫測,忽略其內灰氣,倒有著不凡氣度。

他身後鑽出來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小姑娘晦氣地望著周遭,沒好氣地罵道:“蘇浮塵,你這個混蛋,看你帶的好路,竟敢讓小姐受這份苦楚!”

三人正是寅時便出發的蘇伏,青衣,花音三人,花岩照例留下來看家,三人一路走來,采著了些許靈草,卻漸漸走得深了,竟迷失了方向。

這放在以往,是絕然不可能存在的事。

奇妙的是,青衣兩女以為蘇伏常常來獵殺妖獸,定對此熟稔。而蘇伏以為兩女於天宮山住了那麽久,理所應當對毗鄰的妖獸山脈不會陌生才對。

青衣以袖拭額,淡淡道:“此事不好怪他,花音你留著些力氣尋路罷。”

花音隻好住口不言,卻仍是拿眼瞪著蘇伏。

蘇伏心底苦笑,倘不是氣海封閉,他便可自心內虛空取出飛流沙,隻需升空一望便可知自己方位,他平日獵殺妖獸亦不會深入,從未來過此地,如此密集的灌木叢,非朝夕可成,看此地便可知,必已許久不曾有人探索。

“嗯?”

便在此時,蘇伏敏銳地感應到一絲殺機,那是混淆的,沒有理智的,單純的殺戮欲望。

“妖獸!”

蘇伏連忙將兩女護在身後,三人前方灌木一番搖擺顫動,便見一隻灰黑色,體型修長的豹子鑽出,它的眸子盡是猩紅,嗜血地盯著蘇伏三人,低沉的吼聲霎時駭人。

“影豹?”花音非常驚訝,她雖對此地陌生,對此妖獸卻不陌生,道,“它不是隻於暗夜才會出沒,怎麽大白天就跑出來嚇人?”

蘇伏眉頭微蹙,他剛開始獵殺妖獸前,自是做足了功課,正如花音所言,影豹隻於深夜出沒,因其體膚色,常常神出鬼沒地將敢於暗夜出動的修士斬盡殺絕,才得了影豹這個稱呼,亦有影子殺手的別稱。

“吼!”

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影豹驀地騰空躍起,其身形在虛空竟劃出殘影,而後一分為三,眨眼的功夫,便從不同的三個方向襲向三人。

蘇伏失去靈覺,已不能感應到其真身,這時耳邊便傳來青衣平淡的音聲:“右。”

他眸子閃過一抹精芒,法體運力一震,身形旋即右轉,拳頭順勢右甩。

“啪——”

這一拳宛然鞭子般抽在影豹右邊頭顱,頓將其體抽飛,蘇伏身形驀地閃沒,再出現時便已追上飛退的影豹,在其怒吼中,狠狠一拳砸將下去,“嘭”地一聲響,頓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

蘇伏尚未落地,影豹摔落在地,打了個滾便翻身,返身噬咬向蘇伏,其眼瞳內有詭異冷光刺出。

“小心!”花音不禁大急,蘇伏要是被咬個正著,哪還有命在?

蘇伏雖驚不亂,忽自背後抽出一柄長劍護在身前,那劍通體黑色,劍身極薄,藏於後背竟無絲毫異狀,柄處沒有護手,像極了“曼珠沙華”。

“鐺鐺!”

兩道冷光先後擊中劍身,蘇伏借著此力向後翻去,令那影豹撲咬了個空。

影豹落地,齜牙轉首望去蘇伏所在位置,而後毫不猶豫地再度撲去,並未因其取出武器而有絲毫的懼怕。

蘇伏倒翻至一顆參天大樹處,雙腳於樹幹上牢牢釘住一瞬,旋即屈膝一彈,長劍驀地作了歸鞘狀,這個瞬間,他眼眸綻出驚人異芒,而後便與影豹錯身而過,於虛空劃出了一條淡淡的黑痕。

“嗤——”

影豹頭顱與軀體分家,噴濺出鮮紅血液,灑了滿地都是。

蘇伏這時落地,挽了個劍花,順勢將其上血跡甩飛,旋即不顧花音驚詫模樣,若無其事地收了長劍,取了專用於切割用的短劍,去將影豹的眼瞳、爪牙取下。

青衣眸光微閃,不知想到了什麽。

收拾妥當,蘇伏將那血淋淋的眼瞳與爪牙用布帛隨意包裹,便回到二人身邊,微笑道:“今日運氣不差,影豹很難獵殺,其眼瞳可製成簡易幻器,爪牙則是法器的煉材,都有著很高的回收價值。”

花音一臉嫌惡道:“哼,看你這利落的手段,往日必定殺了不少人罷,小姐最討厭你這樣的人,本姑娘警告你小心一點,莫要將髒汙碰到小姐。”

青衣淡淡一笑,撚了蘭花印,招來一道除塵咒,洗淨蘇伏手上沾到的一些血跡。

“沒有關係,能見到如此劍術,已是不虛此行,再說殺人是保命立身之故,料想蘇道友亦非情願,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殺人呢?”

蘇伏神情不變,心頭卻有淡淡凜然,青衣這一段話裏頭,竟有兩處值得他深思,說到如此劍術,莫非識破了自己身份?

“應當不會罷,此女再聰慧,又怎會想到自己是那個‘已死’之人?”

他入魔而亡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太淵城,對此,他並未有甚特別感覺。

另一處則是“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殺人呢”,此女說得如此由衷,是否亦有著“迫不得已”的經曆呢?

思及陸風所言,心底更是有著些許寒意,怎麽個治療法,或是甚病症,居然會令那個病人爆體而亡?

加之不能出門的花岩,小小的醫仙堂,除開花音外,竟都有著些許詭異,蘇伏心底凜然生寒,便不由得多了幾分警惕。

初識青衣,尚謂其乃是個純粹醫者,這時不禁推翻,青衣在他心裏,多了幾分難測。

蘇伏忽然想到雲素素,她們兩人都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女子,似有著共同點,隻是一個狡黠難測,一個詭譎難測。

萬般思緒眨眼即過,他淡淡笑著道:“殺人有時是立身保命之法,有時亦是作惡之法,如何取舍,全在一念之間。”

“走罷!”

……

與此同時,在妖獸山脈的另外一處,有一座由嶙峋山岩構成的大山,山腰處有一個秘洞,秘洞前列著森嚴同軍隊般的修士,前麵一列身著附著秘法符文的甲胄,滿麵肅殺。

他們前麵站著一個大胡子修士,正是黑虎宮熊二,他滿意地望著手下,淡淡道:“今日便由我親自守在門口,虎賁衛全部下去,倘有發現令牌之類的物件,必要及時稟報,開始行動罷!”

前列有二十來個修士,轟然應諾,便列隊,在領隊的率領下,魚貫進入秘洞。

秘洞裏頭乃是一個下品礦脈,沿途皆有燈火照明,虎賁衛零散散開,各自去尋,不題。

秘洞前的熊二,並未發覺在嶙峋的山岩間,懶洋洋躺著一個妖異男子,他嘿嘿冷笑著自語:“便讓爾等代本大爺將寶貝取來,可莫要讓我等太久啊!”

熊二伊始尚能瞪著虎目警惕四方,漸漸便覺無趣,打了個哈欠,亦不嫌髒,就地臥倒,懶懶吩咐道:“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喚醒我……”

“是,熊堂主!”

約莫兩刻過去,忽而有“沙沙沙”的音聲傳來,黑故宮眾修頓時緊張起來,紛紛四處查看,卻未有任何發現,那“沙沙沙”的音聲愈發清晰。

“快看!那是什麽?”一個不經意抬首望的修士驚詫提醒眾人。

隻見半空中驀地有黑雲降下,那“沙沙沙”的音聲正是那黑雲發出,待近了看,卻是一隻隻個頭不知名的異蟲,“沙沙沙”正是他們翅膀震動的音聲。

“熊堂主!敵襲!”

熊二本來懶洋洋的臉色驟凝,起身喝道:“著甲!”

音聲才落,留下的修士個個取出了寶甲套於身上,一個個龍精虎猛地凝神以對。

熊二身形直立而起的同時,便取出一件環狀法器來,法決撚動,便將法器祭出,秘洞前頓有烈焰衝天而起,將異蟲燒個正著,被燒死的異蟲如同下雨一般淋淋而下。

“哈哈!果是無量殿的宵小,你家熊爺爺的火寶環滋味還好受罷?”

熊二大笑的同時,便見半空有修士降下,他聲如洪鍾,喝道:“兄弟們,將他們給我殺個精光,活下來的弟兄,皆有重賞……”

旋即便是“劈劈啪啪”的法決與法器爭鬥,與修士臨死前的慘嚎,那些無量殿的修士哪裏知道黑虎宮竟調了如此精英甲胄衛來守著這個價值不大的礦脈,是以一個照麵的功夫,便呈一麵倒之勢。

“該死!虎烈二衛在此,我們不是對手,快走!”

熊二狂笑道:“哈哈哈!管雨石哪裏逃,平日便看不慣你這一副虛偽模樣,吃老子這一招!”

音聲未落,他便將火寶環祭出,火寶環於半空滴溜溜地轉圈,便有烈焰噴將而出,與此同時,熊二法決撚動,那烈焰於半空便化作拳狀,轟然一拳擊在未及逃走,被熊二稱作管雨石的修士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