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聞言,臉色大變,小眼圓睜,怒道:“火老頭,你休要胡言,小姐怎會害他……”

火老冷哼道:“老夫沒說你家小姐害他,這小子法體凝固緊致,狀似體修,不過卻並非真正體修。”

“體修錘煉法體,全身上下不論細密,皆要捶鍛得如鋼如鐵,方可以此抵擋法器法決之威,方為體修。”

火老說著,取出一枚丹藥丟給蘇伏,道:“你小子法體並非照著體修的路子走,多半受傷前所修功法有著煉體功效,此時沒有靈氣相輔,自然抵受不住那藥力,老夫勸你那藥還是少吃為妙。”

蘇伏取過丹藥,隻覺此丹溢出些微的暖意,他略略猶疑,便服下丹藥。丹藥入口即化,卻非是化作暖流,而是如同烈焰般一路焚燒至五髒六腑,他悶哼一聲,瞳孔不禁圓睜。

幸苦痛隻是幾息,幾息後,法體驀地有暖意生成,逐漸散入四肢百骸,將方才麻痹的血液暖透,複緩緩流淌起來。

“多謝火老!”

蘇伏感激地作揖道:“不知火老方才所言是何意,小子記得青衣小姐曾言,那藥隻作用於神魂,應當不會對法體造成損害才是。”

火老擺了擺手:“藥是好藥,可那藥力淤積於你體內不能化解,皆因你目下沒有靈氣調理之故,久而久之,便會漸漸變作阻礙你體內經脈的雜質,那些雜質帶其藥性,生寒,方才你助老夫煉丹,極耗神,便導致寒病發作,如此言可明白了?”

眾人被他唬得一驚一乍,才知火老深藏不露,非但煉丹,便是醫術都如此了得。

蘇伏略沉吟,心底便有數了,其實方才苦痛他已非首次,剛開始每隔幾日才會發作一次,次數多了間隔便短,目下已是一日一次。

可此苦痛並非全然沒有好處,每次遍體生寒之際,他都可以沉下心去勾動氣海,沒有發病絕難有那種感受,且每次發病之後,他的法體便會更加凝固,氣力更是漸長。

青衣並未對此做出解釋,想必是知道對蘇伏有好處,可火老卻勸他少服為妙,他心底登時有了計較。

火老專於煉丹,醫術與青衣相較恐怕多有不如,且對於此藥尚不了解,隻能片麵斷定此藥對他有害,殊不知發病其實亦是他的機緣,而今日借這“火靈丹”解了苦痛,亦令他心底更是篤定。

苦痛雖然解了,法體卻沒有絲毫變化。

蘇伏感激道:“多謝火老開解,不過在下相信青衣小姐不會害我。”

魚紫輕笑著說:“那可不一定,青衣那丫頭看似靜逸,小時還曾殺過人呢,說不得便是拿你作實驗也未可知啊……”

花音勃然大怒,拿手指著她,叱道:“醜女人你胡說,小姐心地良善,注重醫德,但有病人,不論其是好是壞,皆會救治,太淵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才有醫仙堂,你居然敢背著小姐說她壞話!”

周遭修士有許多都是受過青衣恩惠的,這時更是忍不住罵道:“就是就是,你魚紫與青衣小姐比起來,又算個什麽,竟敢背後說她壞話……”

張嚴淡淡掃了一眼魚紫,不悅道:“小紫,閑談莫論他人是非,平日為師教你的涵養功夫丟到哪兒去了?”

魚紫本來大怒,被張嚴一訓斥,頓時委屈地垂螓,不敢再言。

張嚴收了丹爐等器物,淡淡道:“走罷!”

語罷便帶著魚紫離去,眾人隻當熱鬧結束,便也開始散去,誰知張嚴走了一半,卻忽然回身淡淡說道:“小紫背後說青衣小姐壞話雖然不對,可青衣小姐殺人卻是事實。”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花音失神地望著火老,期望能從他口裏得到不同的答案。

火老卻避而不談,擺了擺手,隻是臨走前,卻意味深長地對蘇伏傳音道:“你所服的藥含著一絲陰煞之力,另有一種老夫亦不知是何物的藥質,恐非此界所出……”

蘇伏心底一震,臉色不變,震懾心神。

眾人都散去,那柳三便來與蘇伏親近,微微笑著說:“浮塵兄,今日真是令在下開了眼界,不知近日傷勢調理得如何,以青衣小姐手段,料想浮塵兄傷勢必會漸漸好轉。”

蘇伏並不喜此人,隻覺此人總是對著自己有一份淡淡的殺意,恐是為青衣之故。

“不勞閣下操心,浮塵尚有要事在身,告辭!”

蘇伏語罷便拉著花音離開,柳三微微眯眼盯著他背影,笑意不散,不知在想著什麽。

……

青州,劍齋閻浮殿。

側殿裏,劍齋的各部首座長老齊聚一堂。

氣氛有些沉默僵硬,在場眾位除開史墨外,修為皆非尋常,放於外界皆是一等一的高手,這時空氣都因此而凝滯,封閉殿室,竟有“嗖嗖”冷風。

良久,史墨首先苦笑著打破沉默:“自從蘇伏離開,劍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此話怎講!”

史墨望去發問的劍主李道純,見他自那一日之後便深鎖的眉頭這時卻輕輕鬆了下來。

“蘇伏一走,門內弟子大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有些離心了。魔靈附體,受害者仍是蘇伏,其隱而不報,必有苦衷,劍主出手,即便是因鬆濤在此,未免授人話柄,亦……”

他音聲未落,李道純便冷冷打斷道:“爾等心底是否皆怨本座?”

史墨苦笑:“不敢,隻是蘇伏此子,秉性天成,機緣奇佳,傷而不死,心底生怨,恐於劍齋不利。”

斑鳩耷拉的眼眉驀地睜開,意味莫名地說:“墨老以為,該斬草除根?”

史墨一怔,卻垂眸,平靜地應道:“任何對劍齋不利之事,老朽覺得皆要扼殺於搖籃。”

顧青雲冷冷一笑:“那好啊,不若便由墨老指派罷,兩院內門,真傳弟子皆予墨老,即便蘇伏命再大,機緣再豐厚,亦該難逃了罷?”

蕭問寒這時卻淡淡道:“此事不妥,戒律院不會參與此事!”

鴆長老冷哼一聲,道:“蘇伏這小子雖隱瞞了魔靈這個事實,可其對劍齋貢獻不淺啊,其陰神受損,以他修為如何自救?恐難存續多久,即便如此,仍要將其斬盡殺絕麽?”

顧青雲風淡雲輕地說:“比起劍齋傳承,一個小小的蘇伏又算得甚,殺了也就殺了,師兄,你說是嗎?”

蕭問寒今日鐵了心維護蘇伏,道:“比起劍齋傳承,戒律更重法規,蘇伏未曾危害劍齋前,隱瞞魔靈因由不明,難以定罪,即便有罪,亦不足死,本座不同意……”

“好了好了!”

李道純緊繃了大半載的黝黑臉孔漸漸鬆弛,他微歎著說:“爾等何須演戲,本座何嚐不知此舉欠妥,可此乃飛仙老祖囑咐,本座如何敢違逆!”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不禁麵麵相覷,本來眾人皆有默契,今日定要將李道純的目的套出來,可沒有想到事實卻是如此的令人感到無力。

飛仙老祖,這個名字在劍齋是目下至高的存在。

飛仙劍是莫問劍主的佩劍,莫問乃是劍齋第一任劍主,身為飛仙劍劍靈,飛仙於劍齋地位毫無疑問最為崇高,沒有之一。

鴆長老對蘇伏算是最上心,早前本來還想收他為徒,這時不禁疑道:“飛仙老祖為何要下此諭令?莫非蘇伏真有可能對劍齋造成危害?”

李道純道:“本座之所以不說,便是怕爾等問,此事本座又如何知道,飛仙老祖行事必有章程,還予了本座此物!”

他說著,便取出一個錦盒來,輕輕打開錦盒,便顯露其內之物,卻是一枚形如珍珠般的丹藥。

其色呈金,錦盒掀開,便有金色異芒映亮整個側殿,異常瑰麗。

“神意元辰丹?”

史墨失聲,搶步過來,震驚道:“失傳數劫的丹藥,劍主從何處尋來?”

顧青雲心念微轉,奇道:“咦,如此說來,即便蘇伏身上沒有魔靈,亦會尋個借口將其打傷?便連此物都備好,如此考驗,也太過嚴峻了罷!”

李道純心底微歎,當其時,他盡管怨怒,錯非飛仙暗中傳令,亦不會出手,至多先押入水牢禁閉,想法令他與魔靈分開,再行計較。

“飛仙老祖行事,非我等可以揣度,便莫瞎猜了。”

他複淡淡地說:“爾等切記不可泄露此事,另外此丹必要盡快送到蘇伏手裏,不論他是否怨恨本座,是否怨恨劍齋,待替他解了傷勢,屆時恩怨兩清,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擇。”

鴆長老大喜:“此舉善,這小子向來重恩義,必不會棄劍齋而去。”

顧青雲淡淡道:“本以為這小子乃是楚渡那老兒丟於劍齋磨練,可蘇伏出事半載,妖族一點動靜也無,看來猜錯了。”

斑鳩道:“莫提妖族了,目下最要緊是蘇伏蹤跡,要如何尋他?”

蕭問寒道:“此事不難,他身上尚有戒律院印記。”

蘇伏曾取戒律院弟子資格時,姬玄清便曾於他身上下過一道印記。

李道純淡淡點頭:“既如此,便讓石泰走一趟罷,他為人穩重,對蘇伏有恩,是個好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