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蘇,你該死。”

隨著冷音,毒靈火散作一團團,如雨點般打過去。

“嗬嗬嗬——”

荷香發出一陣銀鈴笑音,不閃亦不躲,很快便被毒靈火吞噬一空。

苟魔虎心頭微跳,猛轉身,就見荷香不知何時已來到背後,正抓過來。沒來由的,一種危險預兆使他頭皮發麻,腳下本能地往後退,後頸處突而被一物抵住,錐心劇痛緊隨而至,他不由發出一聲慘叫,卻隻得一個念頭。

“拘靈環!”

此念方生,脖頸處便一陣緊縛,低頭一看,果有一個圓環套住,再望眼前,果是幻影而已,他轉身咬牙切齒道:“夜流蘇,你到底想做甚麽?”

話音方落,便明白過來,自家被算計了,隻不知何時開始。方才一番言辭,便是為了叫他心緒不穩,以便讓她有機可趁,此《拘靈環》乃是一道邪法門,專司拘禁生靈神魂靈魄,對鬼修與妖族有特殊效果。

但凡生靈為拘靈環所困,生死便操於人手,其一念可生可死,對於苟魔虎來講,反而不如幹脆利落殺掉他。

不管有什麽樣大道法門,此時他不過是鬼修,便要受著操控,連自殺亦無可能。

“你嘴上罵我賤貨,心底又渴望得到我。我最厭惡你這樣的男人,你罵我一句賤貨,我便要役使你一載……”

夜流蘇早在小丫鬟進房時便已下了魅咒,她亦發現荷香乃是先天媚骨,正與她相合。

魅咒乃是狐族本命神通,可操控於被下咒之生靈,此傳承烙印於每個狐族神魂裏,覺醒時間有早有晚,夜流蘇剛出生沒多久便覺醒了。

雖本源靈體仍被困於畫中,卻可借荷香身體行動。女人最是記仇,此言不虛,苟魔虎每次罵她,她都一一記下。

她麵上笑意盈盈,話語卻冷透人心:“叫我算算,這幾年你總罵我有一千六百八十二次,計你個整數兩千罷,兩千載後,再考慮放你自由。”

苟魔虎麵上漸有猙獰之色,心內亦是翻江倒海。本想著自此逍遙真界,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罵你是我不對,一時衝動,此事應有餘地,我可將我所有身家全部與你,那畫卷自由你處置,另我可將天壇教秘法悉數交出,隻求留一條自由路與我。”

夜流蘇懶懶說著:“就那點東西,我還看不上眼,此事無商量餘地,死心吧。”

“你……”

苟魔虎咬牙怒道:“夜流蘇,莫要欺人太甚,沒好下場……”

“我欺人太甚?你這幾年動作我一一瞧在眼裏,一番籌謀算計,今夜終巧將金蟬脫殼使來,這一切算計定將我包含在內,對也不對?”

“外麵隻知你已死,畫卷流落何方無從查起,我那仇家自不知你留著享用了也。你這樣大膽敢說沒有因為美色?怕是想著日後便能肆意淩辱於我……莫急著否認。”

夜流蘇見苟魔虎欲插口,伸手虛握,苟魔虎眼眸猛睜大,一股劇痛直傳神魂,他慘叫一聲,竟直接癱倒於地動彈不得,隻得怨毒地盯著夜流蘇,敢怒不敢言。

“日後沒有我同意,千萬記著莫插口,今日小懲,隻作警告。”

見苟魔虎默然不語,彈了個響指,解了咒縛,便徑自走向書房,又笑著說:“先將畫卷拿上離開晉城,你們天壇教與玉清宗就要打起來,估摸著劍齋也應該來人了,可莫要遭了池魚。”

苟魔虎一聲不吭跟著,心頭暗暗發誓:賤貨莫要落我手裏,定叫你知道厲害。

兩人兜轉半圈,便來到書房,此地僅受了餘波,尚完好,兩人走著,突而雙雙頓住。

夜流蘇眉頭微蹙,轉頭示意道:“去看看……”

苟魔虎心不甘情不願走去,於房門口站定,突然出手,房門被砸開,視線無阻,卻見蘇伏坐在自家太師椅上,不由微微愣怔,繼而挑眉道:“是你?”

“好膽!讓你逃得一命還敢回來,找死……”

苟魔虎此時正是理智不存,怒火瀕臨爆發狀態,如同一座活火山,見著蘇伏已不再考慮對方有甚仗恃。

夜流蘇好奇走近,就見書房內有一人悠然坐著,於他前方有著一麵由水形成的鏡子,不由驚訝道:“彼方水鏡?”

二人進得書房,夜流蘇突轉眼望牆,麵色微變,淡淡問道:“畫卷在何處?”

彼方水鏡乃是壬水天一神禁六十四種變化之一,但凡修士得其一已是天大機緣,蘇伏卻掌有兩種,傳出恐會遭到各大宗門爭奪,原因無他,隻蘇伏這人便價值連城,即便奪不來,亦可逼他以神禁刻畫符篆,或將神禁祭煉入法器內。

法器得了神禁祭煉,便有著相應變化,是好是壞難說,然不隻一人煉成威力強大法器。

倘蘇伏被大門閥捉去,自是失了自由,專為大門閥煉器煉符,直到壽命盡頭,或反抗到底,那大門閥豈會吝嗇殺戮,既不肯為我所用,自不能為別人所用。

此事蘇伏早已知悉,此時他大咧咧展現出來當是有恃無恐,方才一番變化他一一瞧在眼內,便是彼方水鏡的功勞。

他笑吟吟站起,自背後抽出魂幡,桃木被抽取,邪氣肆無忌憚放出,見二人神情微變,便微微笑著說:“想必二位認出它了罷。”

苟魔虎見了此物,迅速冷靜下來,此時他一無修為,二無法器,根本鬥不過此魂幡,便拿眼瞧向夜流蘇。

後者眸中冷冽殺機一閃而逝,麵上仍舊淡淡,問著:“畫卷在裏麵?”

蘇伏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說:“在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夜流蘇忽然笑著點點頭道:“很是貼切,小哥兒想說你便是那隻黃雀?倘螳螂實力過強,怕是會反受其害哦。”

“黃雀是你夜流蘇才對……”

蘇伏不等她問便解釋道:“這位籌謀已久,那位可憐的夫人便是蟬,再有你這樣暗中算計的黃雀,怕是等這一天很久了罷。”

“我家鄉這句話應是這樣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下有彈弓。”

蘇伏揚了揚手中魂幡,笑容愈發燦爛:“在下便是拿著彈弓之人,夜仙子以為然否?”

夜流蘇眸中有混沌霧氣,愈轉愈濃,漸漸溢出充斥了整個書房,場內二人無所察覺,為轉移蘇伏注意力,便輕輕走近他,抿嘴兒笑著說:“小哥兒,奴家輸了喲,隻好隨你處置,小哥兒想對奴家做甚麽?”

言罷又用玉指在蘇伏身上劃動,她身高不及蘇伏,湊近了隻及蘇伏胸膛,吐氣如蘭,低聲**道:“想做甚麽都可以喲。”

後麵苟魔虎受到了霧氣影響,雙眸透著紅光,煩躁與衝動同存,若非修道一百多年,尚能保持一分清明,此時恐已化作野獸。

“我對年紀比我大的女人沒興趣……”

蘇伏推開她,打量著苟魔虎異狀,淡淡說著:“果如九命所言,天香迷霧無色無味,幸早有防備。”

“九兒,果然是你麽,為何躲著不見我呢。”夜流蘇變臉比翻書快,轉眼一副惆悵模樣,幽幽說著,觀其麵容不過十六七,卻有著怨婦似的哀愁,真不知其本體做這副模樣,又要叫多少男人拜於她裙下。

就這時,一陣颶風卷進,將夜流蘇放出之迷霧吹了幹淨,一道黑影緊隨而至,蹲在蘇伏肩上,低聲說著:“老爺,千萬莫給她騙了,小的以前背後說了她壞話,第二天就被五花大綁掛於部落門口。”

此言蘇伏隻信一半,他摸了摸身上被夜流蘇劃過的地方,突狠狠一抓,衣料被整塊扯下,用力一握,就聽到一聲脆響,似乎有東西碎掉。

夜流蘇臉色大變,不由輕咬貝齒道:“你如何知道我種了芊芊印?”

蘇伏不語,晃了晃手,畫卷突現,他緊緊抓著,逼視道:“放了她,不然死。”

“你真覺著畫卷一毀就能要了奴家性命?”

夜流蘇自然知道蘇伏指的是被自己控製的小女孩,她低低一笑,俯下了頭道:“即便奴家因此而亡,你當這凡人小女孩能苟活麽,不外替我陪葬罷,屆時你覺得我身後這位可會放過你?”

“或你覺得有招魂幡在手,而他實力降得厲害便可從容應對了麽,小哥兒,修為差距不是那麽容易彌補的,莫以為招魂幡便能吃定了奴家。”

天香迷霧一散,苟魔虎迅速清醒過來,麵上漸漸冷靜從容,一副胸有成竹模樣,他心頭無底,卻想著:這小子修道時間不長,一定沒有多少對敵經驗,卻是個機會,或可成功反製夜流蘇,那時定叫她知道我的厲害。

蘇伏卻不欲廢話,一抖魂幡,邪靈跳將出來,古怪笑著,按著蘇伏指令抓著畫卷,唯有主將才可觸摸物質,又跳出三個副將,乃是主將候選,皆是青頭紅發,闊鼻獠牙,滿麵猙獰,隻得上半身,浮於半空,周遭環繞著黑煙,笑聲叫人心惶惶。

眼見黑氣漸漸侵蝕畫卷,夜流蘇終按捺不住,咬牙喝道:“且住,奴家依你便是……”

言罷,自她身上閃出一道白光,沒入畫卷內。

小丫鬟荷香便軟軟倒下,蘇伏上前扶住,並對著九命吩咐道:“將她送去休息,切記不許動她。”

九命“喵”的一聲,不太甘願地化作人形,抱著小丫鬟去了。

蘇伏拿回畫卷,魂幡便自漂浮,橫在頭頂,左右有邪靈主將與副將,與方才倉皇逃命又是另一番模樣。

“最後,在下想與夜仙子做個交易,還請出來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