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殺人的劍,人卻不是殺人的人,你還是有著顧忌,你在顧忌這個小姑娘?”

待寒芒散去,原本破裂的那青年的身體又複成原狀,他的臉上仍舊帶著漠然,淡淡說道:“你出劍的時候,就該摒棄一切不該有的雜念,否則你永遠隻是一個劍客,而非劍修。你向道之心或許堅定,然而作為劍修,還欠了許多火候,這讓我很失望。”

蘇伏的心,沒有因為他的言語而有絲毫的動搖,他搖頭不語,蒼月轉了個軌跡,再次地劃過青年立身處。

青年伸出劍指,在蒼月揮斬的軌道上,精準地架來。附著浩然氣的蒼月劍,竟如同斬於金鐵之上,這讓蘇伏微驚的同時,驀地發出暴喝,蒼月劍劍身竟於此時模糊一瞬,遂無阻地穿過他劍指,再度將他切成兩半。

“哦?”

青年微微驚訝,動作卻不慢,分離的上下身倏然連結,他屈指一彈,便有一道熾亮白光刺向蘇伏。

這白光非同小可,蘇伏隻一打眼便凜然,氣海浩然氣倏然湧出體表,蒼月劍架於胸前,以其為核心,下一息便與那白光撞上。

“蓬——”

一聲巨響,兩種能量的碰撞,其結果便是蘇伏吐血倒飛回去,詭異的是,他麵上卻露出一絲驚喜。

龍吟瑤駭然地接住了蘇伏,關切道:“你沒事罷?”

蘇伏再次吐出一口血沫,卻輕輕笑著搖頭:“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這還沒事!”

龍吟瑤恨恨地望著青年,其身有莫名意味縈繞,淡淡的與月暈相映現的紫光自她身上緩緩溢了出來。

自從得了紫月道宮秘傳,龍吟瑤道基便在漸漸地偏向,雖說如此偏向悖了龍族一貫以來的傳統。可龍吟瑤立誌要走出一條與前人不同的路來,對此,龍君昊沒有發表意見,龍吟笙則認為自家姐姐敢想別人不敢想,敢為別人不敢為,是個女英雄,真漢子。

結果自然是被龍吟瑤胖揍一頓。

蘇伏卻按下了她的手,輕聲道:“你不要出手,讓我來解決。”

他的大手厚實有力,因常年握劍,其上充滿了老繭,是以很是粗糙。

龍吟瑤馬上便反應過來,俏臉一紅,便隻將蘇伏扶起。

蘇伏此時全副心神在青年身上,卻未發覺她異狀。

那青年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忽然發覺,此女的脾性與某個她竟有著驚人的相似。思及她,他心底不禁充斥著淡淡暖意。

“小輩,你的劍又有破綻,雖然我很欣賞你將《扶風歌》的虛實道意應用於劍器上,可你要知道,若是你不能及時收回,你的劍器便會永遠地被流放於界域與界域之間,如此大的風險,卻換來一次對於我而言微不足道的攻擊。”

青年冷冷笑道:“你如此濫用,劍器亦會不滿。不過你的想法大概是,劍器壞了大不了換過就是,可你要知道,我輩劍修,癡於劍便能近於劍,所謂劍在人在,並非隻是說說而已。失去劍器眷顧的劍修,已不能稱為劍修。”

“而且你習劍便習劍,還打上了信願的主意。你所習越駁雜,便越無法超脫苦海。不要以為探索出了前人未行之路,便以此沾沾自喜,這世間的大道之所以為大道,乃因無數人踏過,已夯實了根基……”

蘇伏平靜地打斷道:“前輩絮叨絮叨,說了那麽一通廢話。雖我很感激前輩故意借此與我時間調息,可這會讓我覺得你在侮辱我,侮辱我的劍……”

蒼月便在此時劃過虛空,一道青光隱於月光裏向上升騰。當然,蘇伏知道這無法瞞過此人,是以蒼月直直斬下。

青年冷哼,心裏冷冷道:“極樂,你再敢私自發言,我便讓你嚐嚐新近創出的劍意。”

他麵臨蒼月劍斬,卻麵不改色,因為蒼月劍運行的軌跡已在他心裏照亮,便連蘇伏的殺手鐧亦在他掌控之中。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蒼月劍斬至一半,蘇伏卻忽然棄劍,其雙手皆作劍指,遙遙壓下,便見兩道青光從天而降。

青年劍眉倒豎,顯對蘇伏棄劍行為頗為不悅,誠然方才某個存在說了一番廢話,可劍器乃是劍修最重要的夥伴,癡於劍而近於劍,亦是他領悟。

他雙手作劍指,各自伸出,玄之又玄地各觸一道青光,無往而不利的青光竟於他指端上猶如冰雪遇了高溫般逐漸消融。

他細細地感受指端傳來的感受,品評道:“此乃《煉妖經》結合了劍心創出的劍招,你一個人族修士修煉《煉妖經》,倒是有點膽氣。”

青年品評著,卻沒有望見蘇伏冰冷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身影,而他劍指尚未放鬆,便在此時,他劍指忽然動了動,被蘇伏丟棄的,將落未落的蒼月劍驀地向前刺去。

“嗤!”

飛劍刺過血肉的音聲,頓時驚呆了龍吟瑤,如此的存在,戲耍著她二人玩的恐怖存在,竟讓飛劍刺中了。

她覺得自己沒有聽錯,那絕對不是幻覺,因為那青年腹部處嘀嗒嘀嗒地流下鮮紅血跡。

青年沒有動,兩手劍指輕輕一頂,便將兩道青光泯滅,他麵色淡然,道:“殺人的人,為何不刺入心髒。你要知道修士不同凡人,即便心髒被絞碎,亦不定會徹底死去。即便他法體死去,陰神亦或有秘法,在你得勝放鬆時,跳將出來傷人。”

蘇伏輕輕揖禮道:“前輩何必明知故問,您借著一絲元神附身凡人,便將我二人耍得團團轉,前輩修為確實通天。然而前輩也要知道,小修士也有小修士的尊嚴,雖然很多時候,這一份尊嚴說起來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在您的眼中,或許連塵埃都算不上。”

“我抱著尊嚴修行,這也是我的劍,我的道。”

龍吟瑤忽然明白自己為何會被蘇伏吸引,這時心底便是滿滿的喜悅與驕傲。

那青年破天荒一笑,道:“你不錯,慣性的思維令我沒有想到你非但修出了陰神,還在他人都還未察覺下掌握了禦劍術,雖然頗為粗淺,卻足以令我驚訝。”

“能看出我根底,足以說明小輩心思細膩,遇事冷靜沉著。在如此逆境下,還能借我對於劍道的領悟而使我認為你棄劍是為了表達對我的說法不屑一顧……”

瞳瞳緩緩落了下來,又緩緩飄至龍吟瑤手裏。

青年又道:“其實我此次來青州,隻是為了見見你而已。不過這個小姑娘,若你能將她甩脫,還是盡快甩脫的好,她對你而言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蘇伏蹙眉,如此一來,他仍然不知此人究竟是誰。

青年語罷身形便軟軟倒下,一道莫可名狀的靈光衝天而去。蘇伏忙將那人扶起,替其腹部傷勢裹上傷藥。

神奇的是,青年倒下後,容貌竟然大變,變得更加的平凡了,就像千千萬萬個蘇城的凡俗百姓一般,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段傳奇的經曆。

“爹爹!”

這時,不知何時醒來的瞳瞳,眸內破天荒地噙了眼淚,望著蘇伏弱弱道:“爹爹不要瞳瞳了嗎?”

龍吟瑤細眉倒豎,道:“他敢?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瞳瞳卻緊緊望著蘇伏,緊攥的小手充分顯出她的緊張。這下連龍吟瑤都不禁緊張起來,她一雙美目瞪了一眼蘇伏。

蘇伏收拾好了那人傷口,這才緩緩站起,麵無表情地將瞳瞳接過,用力抱在懷裏,很緊很緊。

隨即略沙啞地說:“誰敢搶你,我跟他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