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聞言果蹙眉,道:“兩劍欲合一,其中耗費與工序非同小可……”

他微沉吟,隨即擺手道:“罷了,此次你替我了了一件心願,本座自不好小氣,此事應下了,尚有何事?”

卻見蘇伏再度取出一卷竹箴,遞與斑鳩道:“此乃‘水煉之法’,傳聞‘元磁沙’僅可使用‘水煉之法’,想必今日之後,歸墟之內元磁沙,不會白白擱置了。”

斑鳩聞言,麵色轉作凝重,取過竹箴,將靈覺探入細細查看。少頃,他緩緩睜開雙目,一抹精芒一閃而逝,說道:“不錯,正是失傳已久的水煉之法,你自何處得來?”

“乃歸墟所得!”蘇伏正色應道。六道界之事,自然能瞞則瞞,得自歸墟亦不算謊言。隨即取了斑鳩斟的茶水輕飲。

斑鳩又問:“你欲何求?”

“此法乃弟子對劍齋一點心意,弟子並無所求。”蘇伏將茶盞輕輕置於案上,起身行禮,道:“飛劍之事尚請坊主費心,弟子告退了。”

語罷正欲轉身,斑鳩卻阻道:“等等,你今日不是得了一塊‘深海紅銅精金’?”

蘇伏微怔,將那精金取出,道:“正是,乃龍王所贈。”

“‘水煉之法’事關重大,本座亦不好做主,然該有賞賜絕不會少。我記得你有一件喚作翻山印的法器罷,將它給我罷,我替你將此精金煉入。”

斑鳩淩空將精金攝取而來,又笑著說:“莫小看這麽一小塊精金,它價值已可抵兩枚‘補源丹’,東海龍宮甚少將此煉材流入真界,是以它的價值又在‘補源丹’之上。”

蘇伏微喜,翻山印他一直用得順手,可惜其材質欠佳,禁製層數,已漸漸跟不上他鬥法所需。

將已破損的翻山印交予斑鳩,他心念微轉,問道:“敢問坊主,可知哪裏可尋著九轉歸元丹?”

“九轉歸元丹?”

斑鳩接過翻山印,疑惑地問道:“你要此丹做甚?”

蘇伏不語,微將法體內浩然氣溢出一絲,但見那淺灰近白色的浩然氣鋒芒畢露,幾欲噬人,且自其上孕著一絲言不清道不明的沸騰感。

破障、悟妄、識真,乃靈識特性。斑鳩靈識輕輕掃過蘇伏法體,心頭頓時震驚,暗暗忖思:“此子怎將《浩然度滅》修到如此境界,已近完滿誒,不過那一絲沸騰感,似是傳聞中憎惡神通?”

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身中《絕滅噬心幽魔瞳》?”

蘇伏便將憎惡之事道來,便連自己打算亦無隱瞞,末了又歎道:“弟子欲借此神通修煉,便須九轉歸元丹增壽,本欲自歸墟找尋,可莫說丹藥,便連煉製所需珍材亦不曾見到。”

斑鳩想了想,忽反手取出一枚令牌,其上刻印著“劍令”兩個古體字,字跡古樸大氣,蒼茫深邃,顯已有著悠久曆史。

他將令牌遞給蘇伏,輕輕地說道:“既如此,本座可以做主,此令牌與你,當做‘水煉之法’報償。”

蘇伏接了過來,甫入手隻覺異常輕盈,輕輕一摩挲,許是歲月沉澱緣故,便又覺沉重。

“坊主何意?”

斑鳩微微一笑,說道:“它喚作劍令,如我這般身份,千載內亦隻可得一枚。它的作用便是,可請劍齋出一次手。或殺人、或辦事、或為情故、或為江山故。隻需持有此令,並為其認可,便絕對有效。”

蘇伏心頭微震,不禁說道:“既如此,若他州大門閥得知,便可以此設下陰謀……”

“這你不用擔心,請劍齋出手,須於不危害劍齋的前提下。劍齋劍令於真界算是赫赫有名,若果有大門閥之人欲請劍齋出手殺掉另一個大門閥之人,我等自然會照辦,隻是卻會明言究竟是誰欲置他於死地,以此倒可分擔一些怨望。”

“即便仍有怒怨,劍齋又豈會畏懼?”

“且此令自有神異,若不得承認,即是我未心甘情願將它交予你,便會觸動其上自毀禁製。”

斑鳩端起茶盞飲輕飲,末了又道:“本座記得大律皇室手上便有一枚‘九轉回元丹’,若你以此與大律皇室兌換,料想他們不會拒絕。”

“隻是此二者價值無法等同,劍齋劍令極少落於真界外,是以它的價值幾是九轉回元丹的數倍有餘,你自己好生思量罷。”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時蘇伏心情無疑便是如此,他又驚又喜地說道:“可坊主將此令與我,豈不是還要候上千載?”

斑鳩忍不住失笑,道:“本座當會上報劍主與我補上,此乃將你賞賜提前與你罷了。本座就一枚劍令,可舍不得將它送你。”

蘇伏長身揖禮,道:“坊主大恩!沒齒難忘!”

斑鳩擺擺手,不在意道:“沒事便去罷,好生修持,浩然氣修得不錯。”最後一言有些違心,何止不錯,簡直如怪物一般。

蘇伏再次行禮,而後才轉身離去。斑鳩望著他背影,輕輕自語道:“不期劍齋能得此良材,可惜此子向道之心甚堅,若能收入煉器坊,應大有作為,可惜啊可惜……”

他的遺憾不是沒有道理,蘇伏秉性再高,亦無法與多門外道同修,是以其從來不牽涉煉器或煉丹,斑鳩自然不好主動提出,而此點,史墨亦如是。

歸程時,蘇伏望向七星峰所在,暗暗想到:諸事既已妥,不若去劍園拜訪飛仙師兄,亦可向他道個平安。

思緒定下,便徑自飛向七星峰,於峰前亭台按落“飛流沙”,果有值守弟子,卻是一個甚是年輕的少年弟子。

見了蘇伏身形落下,先是一怔,隨即麵露崇拜,行劍禮道:“敢問可是蘇伏師兄?”

蘇伏舉走幾步入亭內,聞言笑道:“你認得我?”

“師兄事跡已然傳開,目下門內怕是無人不認得師兄您拉。”那少年弟子滿目皆是小星星,興奮地說道:“我叫柳沐,乃是劍園新晉值守弟子之一。傳聞您已一己之力獨鬥長生真人,小弟聞之熱血沸騰,可否請教師兄鬥法秘訣。”

少年年紀約莫十六七,修為卻已至通神巔峰,隨時可以化陰。就表麵看,比蘇伏都高。

此時卻因興奮漲的滿麵通紅,一雙手亦緊緊攥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蘇伏爭執呢。

蘇伏微愕然,這傳言未免太過誇大了,隨即微笑說:“我輩修道之士,絕不可輕信傳聞。長生真人當麵,長生以下皆為螻蟻,此言絕非說說而已,師弟當要謹記才行。”

少年訕訕一笑,激動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又笑嘻嘻道:“師兄,您救了水洛澤師兄他們一命,尚有玉清宗四位師兄,此事便為實,您無法狡辯了罷。”

“此事確然,亦是機緣巧合。若你欲討問秘訣,便將《扶風歌》好生修持罷,若至最高境界,你便明白我如何做到的。”

蘇伏輕輕一笑,又道:“我尚有事,先行一步。”

語罷徑自入了劍園。

少年沉浸於蘇伏話中,卻未回神,待回神蘇伏身影已然不見,他茫然四顧:“師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