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如此威脅,魔靈臉色有些難看,他與小沙彌對視了一眼,突陰沉沉地笑道:“小子莫要張狂,你身中《絕滅噬心幽魔瞳》,敢莫是忘得一幹二淨?”

“若本魔不替你解開,你道餘下壽元可修至凝竅。本魔勸你莫做無謂妄想,以你手段,目下信願之力便無法處置,還敢威脅魔爺爺……”

魔靈嘿嘿笑著,又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機緣之道非是小小修士可以消受,要知天道不會無故眷顧某個修士,若不能明白此理,遲早隕落。”

蘇伏麵上不動,心頭卻不得不承認他所言。拿信願之力而言,他漸漸摸清了信願本質,與因果有些類似,卻又不同。

無數的信願蘇伏不可能一一替他們完成,而信願本身是沒有反噬一說的。放眼前世今生,蘇伏都未聽過有信徒會因祈求未如願而怨恨祈求對象。

概因自家所膜拜,高高在上的“神”或“尊者”已是信仰者本身精神支柱。所謂真信徒,便是決不允許自己有褻瀆“神”或“尊者”的行徑,哪怕是在心裏想一想都會產生罪惡感。

而偽信者是不能產生信願的,其中有著本質區別。

蘇伏能夠理清,歸功於心內虛空。無數的信者祈願,猶如走馬觀花般一一流過,眼力再差亦能看出區別。而有些信願顯得特別純淨,有些則摻雜了雜質。

然而萬幸的是,信願之力流入道基圓台時,須穿過一層青光,濁氣尚且不能入,遑論信願雜質,而雜質積累地多了,蘇伏才觀察出來。

信願是純粹的,是以它千變萬化。信願是純粹的,是以它源源不斷地湧入道基圓台。又因其純粹,蘇伏欲令青光阻止,卻無絲毫作用。

不過,即便能阻止,蘇伏亦不敢將其留於心內虛空。因青光與濁氣各據一邊,信願無法安置,且因其純粹,亦可能與濁氣同化。

目下心內虛空看似無邊無際,實則往外數百丈,那裏的一片虛空蘇伏尚未探尋過,隱隱的感覺告訴他,那裏是他目下絕不能踏足的地方。

他曾嚐試著將青光探入,卻如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是以信願尚未有安置之所,然而看趨勢,信願一時怕無可歇止。蘇伏知道解鈴還須係鈴人,可小沙彌怕是比魔靈還難對付,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願請他出手。

而魔靈所言正中了“機緣之道”非小小修士可消受,此時他便是如此。

見蘇伏陷入沉思狀,魔靈與小沙彌交換了一下眼神,極有默契地微微一笑,而後同時撚訣,便見二人身前驀地有一團靈光聚合。

小沙彌身前靈光黑沉沉的,然而自裏頭透出的佛性卻極為純淨濃烈,不時閃動著玄妙文字,宛若佛經根本經義,玄奧莫名。

他輕輕笑著說:“宿主大人當行古佛之道。”

魔靈身前靈光猩紅如血,間中伴有一絲絲灰意,亦有玄妙文字閃動,甚可聞得“詭笑”,亦是玄奧莫名。

他則陰冷笑著說:“非也,當行古魔之道。”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屈指一彈,兩團靈光便無聲無息飄向小舟。

青光未有任何反應,當兩團靈光近於蘇伏咫尺時,他才如夢初醒,見了兩團靈光“襲來”,不及思考為何青光未阻,亦不及惱怨魔靈二人。

“轟——”蘇伏隻覺腦海被巨量信息炸裂,腦子轟隆隆地響著,而此時靈光尚隻沒入一絲。

蘇伏何等聰慧之人,許隻千分之一刹那便明白青光為何不阻,乃因兩團靈光未帶惡意,並無絲毫破壞之力,其內蘊含著兩門大道的“根本經義”,且是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若隻一門便罷,他或能勉強承受。

而兩門大道,完全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

電光火石之間,他倏忽便明白鴆長老為何不與他兩部《劍訣》了,若皆為“根本傳承”,豈是目下修為的他可以接受的?

而況兩門大道皆淩駕於《浩然度滅》之上,故蘇伏瞬息便知魔靈與小沙彌串通一氣,欲用此法使他神智崩潰或瀕臨崩潰,二者便可趁虛而入。

“休想得逞!”

他咬牙怒喝,卻突然醒悟,此時他隻是識體而已,所謂的“天靈”根本不存在,因平日心內虛空幾乎替代了識海,是以他下意識忽略了此節。

然而腦顱幾欲漲裂之感真真切切。

“所謂識體便為識海具現之物!”便在此時,他忽然憶起之前看過的一份典籍,其上詳細介紹了識海與識體之間相互關聯之處。

是了,識體便是“天靈”本身,小沙彌與魔靈對此一清二楚,故暗中商議聯手對付自己。

“該死!”

他咬了咬牙,驀地翻開太玄無量寶典,沒有任何的猶豫翻開第四頁,以“玄衍神術”攝取,將兩團靈光攝入寶典內。

合上寶典,他無力地癱倒於小舟,心下慶幸自己賭對了。自神丹蛻變,他便已可稱之為陰神修士,因他陰神早有。簡單的說,此時狀態便似前世雖會開車,卻未有證件一般。

能翻開寶典第四頁乃於他意料中,卻因此破壞了他理想計劃。

“無量寶典尚有如此神通?”魔靈驚訝地說道。隨即滿麵肉疼,意有所指地罵道:“好個小賊禿,你莫不是早知會如此了罷?”

因蘇伏刻意隱瞞,魔靈尚不知“玄衍神術”之事,且“太玄無量寶典”幾於傳說,至今未有人見過它真麵目。

小沙彌攤了攤雙手,無辜道:“魔主此言好生無理,此事乃魔主你挑唆小僧,與小僧有何幹係。且小僧早有言在先,凡事皆可聽令於魔主……”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蘇伏緩緩站起,雙眸透著冰冷,說道:“錯非寶典神異,今日還真讓爾等得逞。不過,我尚須感激爾等,否則我蘇伏去何處尋佛、魔兩門大道,爾等心意我收下了。”

他的音聲透著虛弱,卻使小沙彌與魔靈心頭發寒,兩人忽然有些後悔。且往後蘇伏有了防備,便無法用此招對付他。

小沙彌小聲埋怨地說道:“皆怨魔主,與寶典相伴五千載,竟不知它有甚神通。”

“哼!”

魔靈冷冷瞪了小沙彌一眼,身形忽然落入血海隱沒不見,血海再次平靜下來。

小沙彌見此,嘻嘻笑著對蘇伏道:“宿主大人,魔主理虧逃了,小僧亦不礙宿主大人之眼,這便退下了。”

“且慢!”

蘇伏忽然溫和一笑,猶如春風拂過冰雪而消融,看在小沙彌眼裏,卻使他悚然而驚。

“宿……宿主大人尚有何吩咐?”小沙彌訕訕笑著問。

“你喚作七彩是罷?我助你脫困,你卻如此報答我?且,你當此處是你家?”

蘇伏笑容愈發盛了,忽然伸出手掌,笑眯眯道:“你欲居此處無妨,我亦非無情之人,隻是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你住我的便須付我房資,此乃天經地義。”

“靈玉、法寶、珍材、法決皆可,你看著給罷。”

小沙彌頓嘡目結舌,期期艾艾地說:“小僧身無長物,如何付得起……”

蘇伏取出了寶典,笑眯眯說道:“那我隻好將你封禁,免得他日再受你暗算。小鬼頭看似無害,心裏頭那彎彎繞繞的壞念頭不少,正好使我清淨清淨。”

“宿主大人欲何求?”小沙彌有種欲哭無淚之感。

蘇伏笑容驟斂,淡淡地說道:“我需要‘天眼通’修煉之法。”

“天眼通?”

小沙彌怔了一怔,說道:“宿主大人莫非不知,佛門六大神通皆乃自悟,並無修煉之法。”

眼見蘇伏自顧自地翻開寶典,他頓驚聲道:“宿主大人且慢,小僧知道了,小僧可助宿主大人將此神通推衍出來,但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多久?”

小沙彌沉下心來推算,少頃哭喪著小臉道:“最少亦要五載,小僧法力有限……”

蘇伏伸出三根指頭,淡淡地說:“三載,三載之內若不能完成,莫怪我將你封禁。”

小沙彌漸漸摸清了蘇伏的脾氣,這是個說一不二的主,隻能委屈地應下來,又小意道:“小僧這便告退了……”

望著小沙彌與其座下蓮台緩緩沉入黑海,蘇伏偷偷地鬆了一口氣。若讓小沙彌知道蘇伏此時乃是紙老虎,不知有何感想。

識海徹底恢複平靜,蘇伏終於空出心神來接管法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