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這一切是那麽的難以想象,有強盜來鬧自己的洞房,這是一件多麽荒唐的事?

蘇伏感覺又是好笑,又是驚疑。好笑的是,誰能在他的夢中搶走他的新娘?驚疑的是,這個夢的怪誕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象之外,已經不像一個夢,反倒如同幻境。

夢境的生發,是因“有所思”才能“有所夢”,絕不會無緣無故。那麽新娘哪裏來的?強盜又是哪裏來的?自己什麽時候想過這些東西了?

正想間,已有個匪徒衝上來要抓新娘。

蘇伏雙目一寒,便即抬指,依照他的意想,這隨手一擊,足以教他灰飛煙滅。

誰知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匪徒見蘇伏裝模作樣的一指,不由獰笑一聲:“聽說蘇家生了個癡兒,天天做著修仙的美夢,想來就是你了,你倒是招個飛劍我看看啊!”

言語間,他已揪住了新娘的頭發,粗魯地將她拽下床榻。

“夫君!”新娘花容失色,麵色惶恐之極。

這真的是個夢?

蘇伏皺了皺眉,憑心而論,新娘長得確實不錯,可對她那麽陌生,一點感情也沒有,自然也沒有什麽憤怒感,倒是有點被人犯到頭上的不悅。

不過,人還是要救的,見死不救,不是他的風格,而且還是他名義上的新娘。

沉心體會,心內虛空的感應不在了,劍域、上霄寶殿、飛劍、修為等等,居然也都不在了。

環顧一眼眾匪徒,就算修為不存,無數次生死廝殺而來的經驗,怎麽可能半點不存呢?

但確實半點不存了,現在竟不懂怎麽樣才能從這些壯漢手裏救人,甚至快有些不記得人體的致命弱點了。

這是怎麽回事?

蘇伏沒有慌,沒有亂,依然沉著穩定。他從榻上下來,淡淡問道:“要怎麽樣,你們才肯放人?”

“你蘇家家大業大,把你家的萬貫家財交給我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一個匪徒冷笑道。

蘇伏點頭道:“可以,我帶她走,這個宅子的主人,以後就是你們的了。”

“你真的願意?”匪徒驚呆了,本來隻是調侃的話,卻被當真了。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蘇伏無所謂道。

眾匪徒麵麵相覷,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大笑,一個臉上滿帶嘲諷:“這小子果然是做夢做傻了,還以為世上真有仙人呢,該不會是緩兵之計,以後修煉有成,就回來找我們報複吧?”

“哈哈哈……”又是一陣哄笑。

“你們還不配。”蘇伏冷冷道。

“小子,你的夢該醒了!”一個匪徒冷笑一聲,突然抽刀砍將過來,“隻要殺了你,這宅子依然是我們的,你倒是說說,我們為什麽要放你走?”

蘇伏眼看著刀砍過來,竟隻能勉強躲避,臉色已是發白。

匪徒一刀未中,獰笑著撲過去:“再說了,你要我們放你跟小娘子走,那不是害我們嗎?寨主若知道了,還不得剮了我們的皮,你用心險惡,留著也是個禍害!”

嗤!

這一刀已不能完全避開,胳膊處有鮮血迸射。

劇痛衝入腦海,蘇伏險些叫喚出聲。

他瞳孔驟然凝縮,比起處境的詭異,他更無法接受的是,自己那堅韌的神經似乎也一並失去了,怎麽可能連這點外傷都忍受不了?

難道,真界的一切真的是個夢?還是這裏,是誰設的幻境?

他無法接受,心裏突然像刀割一樣痛。他抬頭,雙目血一樣紅,如一頭失去了理智的蠻牛,撞向砍出第三刀的匪徒。

那匪徒猝不及防,被蘇伏撞倒在,手中的刀也落了地。

蘇伏順勢撿了,雙手握住,竟有些顫抖,他一咬牙,猛地往下刺。

嗤!

這一下子,紅的白的就炸了出來,炸得蘇伏滿頭滿臉。

他頭腦一陣陣暈眩,腹裏翻江倒海,竟然忍不住嘔吐起來。

第一次殺人,確實是這樣的。但問題就在於,蘇伏不可能是第一次殺人,前世今生加起來,他已是個殺人無算的屠夫,怎麽可能因為殺一個匪徒就受不了嘔吐?

“夫,夫君……”新娘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雖才入蘇家的門,對自家夫君的事跡卻早有耳聞,聽說他生下來體弱多病,但博聞強記,有神童之稱。蘇家老太爺還專門置了一套別院供他療養以及讀書所用。

餘下盜匪見狀,心裏也都是一驚,哪裏想到這個書生會暴起殺人。

一個匪徒忽然道:“寨主引走的蘇府護衛該回來了,我們也抓了小娘子,先撤!”

其餘三個也沒意見,也不管地上同夥的屍體,抓著小娘子就逃了。

“不,不要……夫君救我……”新娘嚇得麵色慘白,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蘇伏則在一旁吐得昏天黑地,渾身無力,哪還有力氣救人。

追了兩步,就忍不住倒了下去,他居然暈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不在婚房了,他對味道還算比較敏感,先前的婚房顯是墨竹所製,有淡淡的竹香,而這裏卻聞不到了。

意識逐漸清醒,耳旁就傳來一個中氣十足,但急切的聲音:“房大夫,我孫兒到底怎樣?”

“太爺不用急,老夫觀令孫脈象已然平穩,不用多久就能醒來。”是個蒼老的聲音。

“少爺您快醒醒啊……”還有個女子正“嗚咽”抽泣。

蘇伏不由得睜開眼睛,就見有三個人圍在榻旁,其中一個坐在自己身邊,想來就是替自己把脈的房大夫了。

床頭站著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子,看裝扮應是侍女一流,長得嬌俏可人,還有些麵熟。

最後,蘇伏的目光落到了房大夫身後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心頭忍不住就是一顫,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少爺醒啦,少爺醒啦。”那女子喜不自禁。

“乖孫兒,你醒啦?”老者大喜,長長鬆了一口氣似的道,“你都暈了好幾個時辰了,怎麽樣,現在感覺好受了點嗎?”

“爺……爺……”蘇伏張大嘴,不禁目瞪口呆。

這老者赫然是青州照央城,蘇家老太爺蘇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