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兩個月過去。

蘇伏下的所有指令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完成,如期做好了渡劫的準備。

天下大事,無非生死。

為了自己的性命和未來,由不得人不賣力,整個真界就像一個高效的工坊,每個人都齊心協力,做好每一件事。

值得慶幸的是,這期間黑煞不但沒加劇,還愈來愈少了,說明蘇瞳控製星辰圖的進展也很順利,給予人們很大希望。

……

這一天,蘇伏來到無量洞天。

甫一踏入,他就怔在了當場。腳下是阡陌曲徑,田裏栽著長勢喜人的靈稻,遠處青山綠水,掛一條彩虹,彩虹下有個瀑布,瀑布兩旁各有一個草廬。

作為道祖的修行道場,實在大大的出人意料。

這時一個七歲大小的童子走過來,隻見他梳著垂髫,身著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衫,赤著腳,惟有那一雙眼睛黑不溜秋,充滿了靈氣。

“應玄拜見太玄帝君。”童子朝蘇伏稽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帝君這邊請,二位道長爺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伏靈識裏,這自稱應玄的童子沒有修為在身,但眼睛卻透出道慧之光,如果不是閱讀了大量的道典,絕難擁有。

“小道長,能問你個問題嗎?”他一麵跟著他,一麵笑著問。

“帝君但問無妨。”應玄說。

“小道長為何叫應玄,二位道祖取的嗎?”蘇伏便問道。

應玄充滿靈氣的眼睛轉了轉,笑嘻嘻道:“應,取於道慧長足,神通自應;玄,取自萬法歸宗,玄神通命。”

蘇伏恍然,應玄說的前半句出自《東華經》,方山道祖所著,後半句出自《廣來經》,蓬萊道祖所著。

他好奇地問:“所以應玄的意思,是要以道慧破命?”

“知我者,帝君也。”應玄露出一顆小虎牙,“二位道長爺爺說應玄活不過十八歲,所以我給自己取名應玄,在十八歲之前讀遍道典,找到破命之法。”

蘇伏愈發覺得奇妙,總感覺這小孩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了收徒之念。

但很古怪,在真界,整個六道輪回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加上《太玄經》,他可以看穿任何一人的命數,卻看不透應玄的命數。

隻能說,應玄的命數不在此界。

這時候,他已經看出來,應玄的身體沒有問題,應該是在出生時就被人以秘法剝奪了命數,有人以逆天之法替他續了十八年的命。

蘇伏心生惋惜,命數一斷,讀再多道典也沒用,加上應玄又不是此方天地的人,就算他跟二位道祖聯手,也改不了他的命。

更重要的是,應玄似乎來自一個比真界還要完善的世界,至少天道如此。

……

來到草廬前,正見兩位仙風道骨的白胡子老爺爺正對坐博弈,黑白二子,在棋盤上縱橫來去。

他們便是傳聞中的方山、蓬萊二位道祖。

蘇伏一打眼就大概猜出他們誰是誰。在他左手邊的麵容含笑,平易近人,跟太初玄光印特別契合,應是方山道祖無疑;右手邊的麵容較為嚴肅和古板,恐怕不那麽容易親近,但也沒有傳聞中的嚇人。

應玄正要開口,蘇伏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坐到了棋盤旁邊的黃蒲團上,靜靜看著。

應玄見狀,也不多話,就在一旁煮茶。

這盤棋下了半個時辰,蘇伏發現二位道祖也有爭勝的時候。整盤棋下來,可謂步步驚心,要是猜不透對手這一步棋到底有幾個用意,就會在後麵吃大虧。

總體來說,兩位道祖棋力相當,最後也是以平局收手。

方山道祖含笑揮手,棋盤便消失無蹤,然後朝著蘇伏稽首:“教太玄道友見笑了。”

他以蘇伏的帝號稱,自是承認蘇伏的位業足以跟他們平起平坐。

蘇伏站起來,向他們各自行了個劍禮,以示尊敬,然後重又坐下:“生死當前,寡人無心棋局,說不出什麽精妙評語來,見諒才是。”

“哼!”蓬萊道祖冷冷道,“跟太玄一樣,為別人操心的命。”

蘇伏淡淡一笑,知道他說的是太玄真人,便道:“有所勝,有所不勝;有所舍,有所不舍;有所為;有所不為。”

這時應玄為三人奉了茶,脫口而出道:“有所恥,有所不恥。”

方山道祖和蘇伏對視一眼,兩人頓時開懷大笑。

這話大概意思是:有些勝負會爭取,有些勝負不會;有些東西會舍,有些東西不會;有些事情會做,有些事情不會。

蘇伏的意思則是每個人都有一份獨一無二的思想,他隻是恰好對這件事的態度跟某個人不謀而合而已。

應玄應得極妙,有兩重意思。恥代表恥辱,既說“你不做某某事是個恥辱,你做了我們就信服尊敬你”,又說“我們不恥某某人,不會不恥某某人”。

蓬萊道祖倒是沒生氣,淡然地說:“帝君此來,所為何事。”

“為量劫而來。”蘇伏直言不諱。

“帝君不是早做了籌謀?量劫應難不倒帝君。”方山道祖說。

“量劫或許難不倒,但別的就難說了。”蘇伏道。

蓬萊道祖也很幹脆,幹脆地拒絕了:“方外之人,不願幹涉紅塵。”

“二位要坐視真界毀滅麽?”蘇伏皺眉問。

“真界未毀,何以言坐視?”

“如不動,等同坐視。”蘇伏可不會被他繞進去,“寡人指的過程,並非結果。”

方山和蓬萊對視一眼,笑著說:“本來帝君該有另一劫,老道我將指環送還,是想請帝君闖闖十三悲慘天……”

其中一枚指環是杜挽傾派人送來,沒想到在方山道祖手裏。

“何以改了主意?”蘇伏好奇地問。

“劍道四境,領略其三,對帝君而言,已然足夠。”方山道祖笑著說,“若第四境出現在帝君身上,有違天數。”

蘇伏心裏暗笑,他早已察覺了此事,知道此方天地容不下帝君和劍道四境同存的個體。不是嫉妒,假如把真界比作一個籠子,籠子的大小決定了所能容納的個體大小。

要是帝君位業跟劍道四境同存,就超過了籠子,裝不下。

他故作無奈地攤手:“若二位不肯出手,那麽寡人便隻好去闖十三悲慘天,真界毀在我手中,總好過毀於量劫。”

這就是**裸的耍無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