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慘叫聲頃刻響起。

“冷幽石?小心,是修羅鬼爪!”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

一下子炸了鍋似的,數個人慘遭濁氣侵蝕,那些身受重傷幾乎隻剩一口氣的三山島修士突然變得生龍活虎,身上那些傷口燃燒起了紫黑色的火焰,竟肉眼可見的愈合了。

“哈哈哈,忍了兩年,終於輪到我們出頭了!殺啊,隻要殺一個人,就可以成為鬼將,殺十個人,就能成為統帥候選,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啊……”

喊叫的人是宋清揚,他比宋玉書還要瘋狂,精神已經完全失常。

負責斷後的李道純見狀,神色一冷,正要將之斬殺,突然向後一望,隻見十數個鬼將竟從後方殺了上來,孫陽等應該被困在大陣裏的鬼將也在其中。

“他們?”雲本初微微眯眼,稍一轉念便明白過來,“大陣是他們布的,原來留有生路,這個鬼刹很怕死嘛,竟然連這一點都想到了。”

“立刻撤退,不要戀戰!”李道純駢起劍指,飛劍激射出去。

“我來斷後,你負責帶著他們回去!”雲本初緩緩吐了口氣,雙手先是在身前並攏,而後緩緩拉開,虛空泛起一陣陣漣漪。然後,他的手向後一拉,如同弓弦一樣,竟有緊繃的感覺。

下一刻,就見雲本初的身前突然激射出無數道黑漆漆的箭,迎麵而來的鬼將當即被洞穿,並被深深釘入土地裏,一時間竟無法動彈。

李道純見狀,收回飛劍,喝令道:“不要理會三山島的人,全部跟著我向前衝!”

他喝聲方落,前方突然又出現十數個鬼將,為首的赫然是從臥牛崗撤退的重吾。

一群殘兵疲將,竟被鬼將前後夾擊,包成了餃子。原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卻沒想到死劫緊隨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時此刻,眾人不由對鬼刹的一連串布局心生恐懼,還有此人想不到的事嗎?

……

宋玉書一隻手從柳沐的心髒穿了出來,臉上帶著嗜血的笑容:“哈哈哈,劍齋的弟子,我殺了一個劍齋的弟子,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

“柳師弟!”水洛澤被一個鬼將糾纏,見狀不由又悲又怒。

柳沐向他勉強一笑,微微張口:“還……沒成為……真傳就死……了……我真給……蘇師兄丟……丟臉……”

“柳沐!”絕塵全力擺脫鬼將,衝了上來,一劍削去了宋玉書的腦袋。

宋玉書就此結束了悲哀的一生。他隻是初生的修羅,連鬼兵都不是,何談滴血重生?

……

無時不刻有人在死去,悲呼不絕於耳,人間慘劇,莫過於此。

場內固然混亂,卻都比不上晁雪鬆的心。

他看見晁補之、李三思以及衡陽真人全都站了起來,瘋了一樣殺向身邊原本還互相依靠的人,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這一幕對他的衝擊比晁景仁強暴侯楚楚都要大得多,他的理智崩潰了,他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他隻覺得他的存在是一個滑稽可笑的謊言,是一個人為編造的噩夢,為了折磨他,使他痛苦,直至墮入煉獄。

“你們,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他痛苦地哭了出來。

可是,即使是騙子,我也希望你們活著……在此之前,誰來救我逃出去,逃出這個噩夢……

砰!

晁雪鬆隻覺身體突然傳來劇痛,他的背心一熱,喉頭一甜,不由自主向前翻滾的同時,嘔出了數口血沫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滾勢,求生的本能讓他艱難撐起身體來,回轉頭去一看,卻見雲修一臉冷漠地收回了腳,並逐漸走了過來。

“雲,長老……”晁雪鬆一開口,才發覺自己已然失聲,好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他“吭哧吭哧”喘了兩口粗氣,再次嚐試,仍然隻能發出“咿咿呃呃”的聲音。

“在戰場上,”雲修冷漠地說,“膽小懦弱、隻會哭的人是活不下來的。你這個隻會哭的小鬼,居然能在那麽殘酷的戰場活下來,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聽說你拜了名師?也就是命好一點,想成為萬人景仰的劍仙?就憑你?別做夢了!”

他來到了晁雪鬆身前,一腳又將他踩倒在地:“小雜碎,我這樣踩著你,你都不生氣,還跟我裝可憐,你說你能有什麽出息?”

見晁雪鬆仍然是一臉哀容,雲修心頭火起,目光如電:“留你這樣的膽小鬼活在世上,對那些拚死存活的人而言,簡直是一種侮辱。給我去死!”

他抬起手,就見一柄飛劍被他握在手中,毫不容情地刺向晁雪鬆的腦袋。

宛如人生的最後一刻。人在絕望中總會想起一些人,這是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因為在這個時候,心如死灰的人最渴望的是找到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借口。

無論這個借口多麽的諷刺與牽強、多麽的可笑與自卑,隻要是人,就一定會去找這種借口。

晁雪鬆突然想到的人是侯楚楚,他覺得這世上隻有她是真正愛著自己的。這個念頭一經誕生,就再也磨滅不去,並給予了他無限的勇氣。

他狂喝一聲,竟然徒手去接飛劍,劍刃割破了他的手指,頓時血流如注,滴落在他臉上,滲入他的口中。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味道有些腥鹹,此刻的感覺中,與眼淚的味道並無二致。

“原來,血和淚是一樣的。”他自嘲一笑。

同時,右手不知何時抬起,袖子內鬥現寒光,閃花了雲修的眼睛,“嗤”的一聲,利刃洞穿了他的心髒。

雲修蹬蹬蹬退了幾步,嘔了數口血,然後盯著晁雪鬆的臉看,過了會兒他笑了:“藏刃於袖,看來你骨子裏也是個狠人,終於被我逼出了真麵目。不過……”

“你要覺得這樣就能解決我,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話音方落,心髒處的傷口突然愈合,快得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一次用,有些不習慣呢。”雲修摸了摸胸口。

“滴血重生!”晁雪鬆對這一幕太熟悉了,不知看過多少次。

漸漸的,他終於回過味來了。他咬緊牙關:“你為了生存,把命賣給了鬼刹,還修煉修羅魔功,小叔他們肯定也是你蠱惑的,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惡魔,劍修中的敗類!”

“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雲修冷笑,“說得煞有介事,不過是為了掩飾你那貪生怕死的本性。”

“我要殺死你!”晁雪鬆的表情逐漸變得堅毅。世人在遇到難題時,沒有其他答案的情況下,一定會把自認為的那個答案當成真理,並且堅信不疑。

“殺我?”雲修冷笑,“殺害師門長輩,也不怕天打雷劈。”

轟!

回應他話語的是身後的萬龍陰魄大陣,那膨脹至極限的繭終於爆了開來,萬條真龍的陰魄從穀底向上衝,宛如一道銀灰色的洪流,直與天際接壤,看起來有些壯觀。

然而,它不隻是好看而已。

就近數個修士被那陰魄一沾,頓時發出一聲慘叫,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修為較弱的修士碎成了一灘銀粉,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而後,銀灰色的洪流分向四麵八方,開始從高空中跌落下來。

麵對此情此景,兩個已然接近強弩之末,又被十來個鬼將糾纏的大宗師,竟對此束手無策。

“要死了嗎?”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想道。

也就在此時,東方傳來一聲高亢且威猛的龍吟,宛如旭日東升,就見一道刺目閃耀的金光由遠及近,待至上空,方才察見竟是一尾六爪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