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回府,龍吟瑤聞訊出來,驚訝地說:“盟主沒有大事一般不會找你,這回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其實隻是一件小事。”蘇伏笑著撫著她的小腹,便將晁雪鬆的事簡略一說。

龍吟瑤聽罷若有所思:“三山島啊,時隔兩年才有消息,會不會有問題啊。”

“這個還是讓盟主頭疼去吧。”蘇伏左右找了找,奇道,“不是說瞳瞳回來了麽?去哪裏了。”

這時走到了堂屋前的照壁,遠遠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爹爹,我在這裏哦。”

蘇伏看過去,就見一個容顏精致絕倫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裏。

她明顯剛出浴,三千青絲也沒打理,隨意地垂在腦後。一襲素雅的月白長衫,在清風中搖曳,如同一朵黑夜盛開的白百合。

美目流盼,寫滿了喜悅的笑意。她的笑容落落大方,兩頰微暈,盡管已然努力克製,還是忍不住向他邁出了蓮足。

她舉走數步,輕輕偎入蘇伏懷中,卻沒有說話。

“嗯,回來就好。”蘇伏似乎一時詞窮,竟說不出什麽像樣的話來。

龍吟瑤道:“瞳瞳這次回來就不再走了,該是到了一個瓶頸,你抽空多指點她,我有些乏了,你二人說話便是。”

她說完就往照壁的左麵門洞走去,侍女小靈緊緊跟上來。

待走了一段,遠離堂屋後,小靈囁嚅地喊了一聲:“夫,夫人……”

“怎麽?”龍吟瑤看了她一眼。

小靈被她看了一眼,心神頓時一顫,想說的話便又咽回咽喉。

“說。”龍吟瑤知她一定有話要說,一時好奇,加深了語氣。

小靈這一下不想說也不行了,她漲紅著臉,期期艾艾道:“很,很久以前奴婢就感到有些好奇,公,公主殿下和陛下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蘇瞳的表情和動作,雖然她未曾經曆過**,卻也知道那已經超越了普通的父女感情。

龍吟瑤沉默下來。

整個天地間似乎都隻剩了輕盈的腳步聲,小靈反應過來,俏臉頓時一片煞白,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冷汗立刻打濕了她的衣衫。

龍吟瑤卻忽然輕聲一笑:“你未免太遲鈍了,白白在府中待了兩年。”

“啊?”小靈驚惶地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奴婢,奴婢……”

“起來吧。”龍吟瑤將她扶起來,“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那麽害怕做什麽?我若氣你亂說話,早就擺在臉上,不會藏在心裏。”

小靈一想也是,驚魂未定地鬆了口氣。人有的時候就喜歡得寸進尺,這才脫離虎口,她又忍不住心裏麵的好奇,問道:“夫人一點也不介意麽?雖然我聽說過,公主殿下並非陛下親生女兒,可要是顧及名聲的話……”

龍吟瑤搖搖螓,繼續往前走著:“你都如此想,外麵人隻會更惡毒,可是那又如何?我這師弟天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該說是冷漠還是無情呢?瞳瞳愛他都快愛瘋了,模仿她動作言行眼神,看起來好像對誰都謙遜有禮,實際上拒人於千裏之外,有時候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蘇伏一樣……”

“嗯……”她頓了頓,看了小靈一眼,“你大概不會明白,用十年時間來畫一個人的相思……”

小靈聽得迷迷糊糊。

龍吟瑤幽幽一歎:“我也不明白。蘇伏不在的時候,我會想他,但不會放棄自己,仍然會愛著自己,這是父皇自小教導的堅強獨立,每個龍族成員都應該貫徹的信條。瞳瞳不一樣,她好像已經放棄了自己,隻為了蘇伏而活著。有的時候,我羨慕她;有的時候,我又有點嫉妒她;但大多數時候都很心疼她。”

“因為,我們是蘇伏的全部,蘇伏卻是她的全部。”

小靈還是聽不明白,但她隱約覺得公主殿下是個很厲害的人。

走到臥房門口,龍吟瑤平靜地看著小靈:“方才本宮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許記住,一個字也不許向人提起。”

小靈慌忙跪倒:“奴婢死也不敢說。”

“也不是那麽嚴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龍吟瑤向她宛然一笑,徑自回房去了。

小靈頓時一頭霧水。

……

“好了好了,還沒抱夠啊。”蘇伏左右看了看,心道還好把人都遣走了。

蘇瞳把頭埋在他懷中,像擀麵杖一樣搖動,撒嬌一樣拉長鼻音:“嗯——不要不要,人家好久沒看到爹爹,要補償回來的嘛……”

“你啊,這以為你長大了,不還是個小孩子麽?”蘇伏不由哭笑不得。

說是這樣說,可蘇伏知道一切都已經變了。如果是以前,他隻會把她當做小孩子,歡喜於她的依賴之情,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自從藍山島回來以後,他看蘇瞳的眼光就開始有了變化。

他的心裏還是有一道難以逾越的坎,越是把蘇瞳看做是女人,這道坎越是明顯。

“好了!”他輕輕推開她,“不是要讓爹爹指點你麽?讓我看看你的長進。哦對了,說說這次的經過,那鬼將的能力,你們如何殺他,都詳細說說。”

“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抱人家都沒機會呢。”蘇瞳噘了噘嘴,跟著他走到了堂屋前的寬廣庭院。

庭院四麵豎著八座石台台燈,把庭院照得呈亮。

蘇伏險些摔個趔趄,不由滿臉黑線。頓了頓,故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道:“哦?現在知道自己國色天香了?那還如此輕浮,會教人看輕的。”

突覺身後的人兒停下了腳步,他不由回身看去,隻見蘇瞳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怎麽了?”蘇伏努力保持著威嚴,鎮定地問著。

“爹爹是這樣看待瞳瞳的麽……”蘇瞳眼淚說來就來。

“哎哎哎,別哭別哭……”蘇伏有些懊惱自己多嘴,“我說你這兩年變得那麽開朗,還以為開得起玩笑呢,怎麽說你兩句就哭起來了。”

他又返身走回去,想安慰她一番。誰料蘇瞳美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抓準了時機,突然抱住他伸過來的手臂,歡呼一聲:“抓住了!”

“爹爹是食物嗎,值得這樣高興……”蘇伏見她這模樣,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蘇瞳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麵走一麵說:“對我來說,沒了食物可能會餓;可要是沒了爹爹,就一定會死。”

蘇伏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道:“知道了。”

他走到台階前,板起臉來:“不要胡鬧了,讓我看看你的長進。”

“遵命,陛下!”蘇瞳笑得眯起了月牙眼,鬆開了蘇伏的手,盈盈福了一禮,這才走到庭院中央的位置。

她站了片刻,逐漸調勻呼吸,才緩緩伸出纖手抓向虛空。虛空如有水波**漾,雪玉飛劍在虛空**漾中顯現,被她緩緩抽了出來。

蘇瞳的臉又露出了笑容,飛劍劍尖蘊有一絲清亮的靈光,沿著虛空既定的軌跡劃出一個圓,留下一道絢爛的光弧。

接著,雪玉劍的劍柄貼著她玉琉璃一樣的手掌飛速轉動,像“禦劍心燈”般,“嗖嗖嗖”的舞出了點點銀亮冰晶。

那些冰晶像小精靈一樣圍著蘇瞳飄舞,一道純白無暇的虛影緊跟著從她身上騰起。

哐!

一聲莫名的脆響,好像擊碎了什麽桎梏,呈現在蘇伏眼前的一幕,讓他久久不能自已。

突覺臉上一陣冰涼,他伸手一抹,卻是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下雪了!”兩人同時說。

蘇瞳將飛劍收回方寸靈台,異象頓時消失不見。她抬頭看著灰暗天空,突然似有所感:“它也不甘寂寞了呢。”

“這一招取名了嗎?”蘇伏問道。

蘇瞳大力點螓:“奏之曲,歎雪。”

“再進一步,就是宗師法域了。”蘇伏由衷地讚歎,“這下你又多了一道殺手鐧,爹爹都有些怕你了。”

“人家才不會傷害爹爹!”蘇瞳瞪圓了美眸,噘嘴說道。

“這是你冰魄劍意的核心,”蘇伏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除了劍意本身,你自創的劍招應該都有長足的長進,使出來我看看。”

“天擊!”蘇瞳驀地駢起劍指,漫天雪花被一股莫名的道力卷動,一股腦向蘇伏衝了過去。

在途中,那些單薄的雪花突然相互凝聚,形成了一節又一節獨立卻又隱隱相互連接的龍骨狀冰晶體。之所以用龍骨來形容,是因為它的形狀有致,棱角分明;而且每塊龍骨都像一團無時不刻向四麵迸濺冰晶的能量體,看起來非常純淨。

蘇伏眼睛又是一亮,單靠劍意,就將周遭環境利用到了極致;而且冰雪本是水的凝結物,十分脆弱,卻在冰魄劍意下構築了完美的能量體係,使其堅不可摧,這和單純利用劍意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更重要的是,到這個階段,天擊已不單單是招式,還是劍意成劍的神通,完全可以用天擊劍來形容;也就是說,蘇瞳已經脫離了飛劍的鉗製,劍意本身已經可以代替飛劍,這是蘇伏都做不到的事。

當然,並不是這樣就能離開飛劍了。飛劍仍有飛劍無可取代的作用,有飛劍的劍修和沒飛劍的劍修差距不可同日而語。

呲呲呲——

天擊劍撞在了離蘇伏還有一丈多遠的空氣牆上,發出了銳器交鋒特有的尖銳鳴嘯,並如水流一樣分成兩截,從蘇伏的兩手邊拂過,卻又靈巧地避開牆廊,貼著木梁靈巧翻飛,又從蘇伏的頭頂上掠過,回到了蘇瞳的身邊。

兩條分開的天擊劍像隻乖巧的小獸,盤繞在她身周,讓她看起來更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陛下,太乙聖地杜挽傾、諸葛小樓求見……”便在這時,外麵有妖兵的聲音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