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木拜入劍齋已經快二十年,同在戒律院,對賈士道這個人並不陌生。

印象中,賈士道不管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表麵看起來很酷,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性格;而且,他很有容人之量,又很容易心軟,禁不住同門的懇求,經常“法外開恩”,和姬玄清差別很大。

認識二十年,從沒見過他對誰發過火,慣常的冷臉,讓人以為他隻有這個表情。

可是今天,蕭青木見到了另外一麵的賈士道。猙獰而且憤怒,仿佛麵對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事實上也是,此刻情形由不得賈士道冷靜,他有理由憤怒,那麽多同門師兄弟,是為了什麽才堅持到現在?

在麵對如此可怕的賈士道,蕭青木來不及編造謊言,脫口而出道:“我,我也想立功!”

“滾,馬上滾!”

蕭青木強忍斷臂之痛,招來一片浮雲。他飛了一段,背後突然被人用力一推,慌亂之中回頭一看,就感覺一道惡風掠過門麵,“嗤”的一聲斬中了推開他的賈士道。

那是一柄巨斧,賈士道整個人被釘在了峭壁之上,斧身斜劈,從他的右邊腰際延伸到左肋,下半身直接就掉了下去,慘不忍睹。

賈士道艱難轉頭,看了一眼蕭青木,眼神之中已經沒有怒意,隻有深深的失望。然後,最後一抹光黯淡下去。

盤庚拔出巨斧,不懷好意地看向了蕭青木。

“師弟!”遠處傳來解湛兮的悲呼,她領著五十個憤怒的劍修趕到,衝著盤庚發出了鋪天蓋地的劍氣。

盤庚嘿嘿一笑,一把將呆滯的蕭青木拽了過來,朝著漫天劍氣扔過去。

蕭青木死前最後一刻,心裏徘徊不去的仍然是賈士道的眼神。

他毫無意外地被劍氣撕成了碎片,解湛兮貝齒緊咬,沒有一點愧疚。

盤庚利用蕭青木擋下了劍氣,巨斧重重一劈,一道濁氣呼嘯著撕裂虛空,所過之處,“乒乒乒乒——,嘭嘭嘭嘭——”之聲不絕於耳,五十個劍修修為最高不過抱虛巔峰,如何是盤庚對手?

根本來不及逃遁,全都被濁氣撕碎。

最後,輪到解湛兮,她奮起餘力催發劍意,無數劍氣絲從劍尖吐出,和那濁氣正麵交鋒,但僅僅堅持了半個彈指,三四個眨眼的功夫。

濁氣當胸襲來,中則斃命,絕無例外。

解湛兮滿目絕望,腦海裏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最後定格在方奇傻笑的畫麵上,心底深處微微顫動,那個從小便鍾情的人,似乎逐漸淡化。

“走!”就在這時,顧青雲突然出現,一劍將濁氣給攪了個粉碎。

解湛兮還未歡喜,一道黑影就從遠處撲過來,化為利刃的手“嗤”的一聲,洞穿了顧青雲的心髒。

“首座!”她麵色“唰”的一片慘白。

“去通……知劍主……”顧青雲一手抓住洞穿他的利刃,另一手持劍以刁鑽的角度刺向盤庚。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爆發出了驚人的實力,兩個鬼將被他死死糾纏。

解湛兮渾身都在顫抖,她緊緊咬著貝齒,突然一個調頭,劈開了阻路的怪鳥,直往前線激射而去。

……

聽完解湛兮泣不成聲的敘述,蕭無極半刻也不停留,身化劍光而去。

“大師兄!”

眼見蕭無極消失無蹤,蘇伏臉色鐵青,胸膛急速起伏。此刻在前線戰場,李道純等人被那怪物糾纏,根本無暇分身。

“醫仙堂的人都死哪裏去了?”他爆發出一聲咆哮。

兩個醫官從後麵疾步跑來,瑟瑟跪倒:“陛,陛下……”

“師姐,你先去休息一下。”

蘇伏深吸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放心,顧首座他們不會白死,我必讓他們付出代價!”

“師弟!”解湛兮無助地痛哭著。

“還不快帶她下去!”蘇伏衝兩個醫官喝道。

兩個醫官不敢怠慢,慌忙扶著解湛兮下去。

“九命,給我滾回來!”蘇伏又喝道。

不多時,九命從左前方戰場帶著一身血氣出來,一見蘇伏臉色,立刻知道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他連忙收起嬉皮笑臉:“老爺,您有吩咐?”

“去,告訴盟主和劍主他們,敵軍奇襲外圍據點,顧……”

蘇伏冷冷道:“顧首座等將士悉數戰死,要他們酌情判斷戰局!”

九命心裏一緊,哪敢怠慢,點了點頭,便鑽入人群中。

“顧十樓!”蘇伏又喝道。

此刻花岩領金律軍在左路、柳無義的騰蛇軍和古師梁的飛翼軍在右路,二人還未通過玄靈引傳遞消息,那就是還沒接近目的地。

顧十樓領的是中軍,除開底層妖兵,中層以上將領都是他自己的嫡係,所以指揮起來非常順手,加上那怪物被他死死纏住,正麵戰場也一直處在十分穩定的狀態。

“末將在!”顧十樓一麵和怪物糾纏,一麵傳回話來。

“即刻起,前線指揮權交給你,等候盟主指令!”

蘇伏頓了頓,卻又補了一句:“但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斷!”

其實此刻他心裏很不痛快,對諸葛明清有怨氣。敵軍突破外圍,居然沒有半點警示。而他看形勢不太對勁,派了餘神機調走二十萬神律軍,就是為了防範萬一。

如果收到消息,二十萬神律軍從敵軍背後殺過去,前後一夾擊,顧青雲他們根本不會死。

所以,雖然他十分敬重諸葛明清,也知道肯定是敵軍的手段,卻還是忍不住會有怨氣。

顧十樓還不知發生何事,但他老於世故,明白此言之意。當即應道:“陛下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

“發生什麽事了?”蘇伏正要離去,卻被青衣攔了下來。

他皺了皺眉,但青衣不是別人,他不能像對待別人一樣對待她,便耐心地說:“沒什麽,你隻管聽顧帥的指令,我要先去辦一件事。”

青衣敏銳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好看的細眉擰起:“你要去做危險的事?我也去!”

蘇伏能感受到她的擔心,心裏不由一暖,稍稍恢複了些冷靜,溫言道:“將士們需要你,我能照顧自己,相信我好嗎?”

“我,很久沒和你說話了。”青衣別過臉去,低聲說了一句。

蘇伏怔了怔,旋即有些慚愧,這些年為了尋找儲物指環,確實把她給忽略了。

想到青衣這樣冷清的性子居然會向自己抱怨,可見她的在意。

蘇伏心裏很感動,但這裏是戰場,他不能在將士們麵前做出不當的舉動,便輕聲道:“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