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

戰場打掃已經接近尾聲,李景明冷著臉跟隨板車大隊,沿著荒原邊上一條山與山之間的夾縫小路走向埋屍地。

“那,那個前輩,”在他身旁跟著一個點頭哈腰的中年男子,“真沒想到掌座會派您親自來檢查。”

“你是獵團管事?”

“是是,小人孔順。”獵團管事連忙應道。

李景明道:“還真懂投機取巧,不想上戰場,就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

他冷冷瞥他一眼:“打掃戰場,真虧你們想得出來。說是獵團,在太淵城,隻怕也是替人跑腿吧!”

“呃……這個……”孔順不自然地笑著,“前輩實力高強,我等區區陰神小修士,連一個鬼兵都打不過,隻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在前線,”李景明冷冷道,“每過一天,聯盟要付給你們每人三枚白玉。你知道現在靈玉有多稀缺麽?天下五州,各大小礦脈一夜間成了廢石。我希望你們機靈點,不要以為打掃戰場就能值這工錢了。”

“是是是……”孔順還能說什麽。

板車沿著崎嶇小路向上攀爬,上山之後,又行一段,就來到一處窪地。這處窪地有小湖泊大小,由於地勢傾斜,黃昏道場浮起來後,裏麵的水也逐漸排空,非常幹燥,是個毀屍的好地點。

裏麵的鬼兵屍體已經堆成了山,窪地邊上是一輛輛板車和舉著火把的拉車修士。這個時候天還沒完全暗下來,自然不用照明,這是點火用的。

還有幾個修士在窪地內灑著火油。

“臭死了!”李景明突然捂著鼻子,“什麽東西那麽臭?”

孔順尷尬地說:“可,可能是鬼兵們的排泄物。它們雖然死了,肌體失去了活力,可身體還是會無時不刻……”

“夠了,”李景明眉頭大皺,“這裏交給你們,記住要燒到一個不剩!”

他說完,自顧自駕起靈光消失不見。

孔順在他走前還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模樣,可在他走後,神情卻驟然一變:“葉啟心果然是個老狐狸,要不是我吸取李元佑的教訓,謹慎小心,隻怕已經敗露。——動手!”

獵團的十幾個散修雙目閃爍暗綠光芒,他們的表情和動作都變得像行屍走肉的傀儡一樣,一個一個將鬼兵的心髒挖出來,有條不紊地集中給其中一個裝入儲物袋。

還有幾個則在邊沿位置點火,將一些破舊衣物點著,黑煙嫋嫋升起,裝成正在燃燒屍體的樣子。

孔順走到窪地中央,親手從一個體型龐大的鬼兵身上挖出紫黑色的心髒,湊到嘴邊咬了一口,眉頭一皺:“這些鬼兵怎麽修煉的,濁氣全部集中在心髒,一次性吞吃,太難消化。要想辦法多弄一些修士的屍體才行啊……”

半個時辰後,窪地火光衝天,把失去了心髒的鬼兵屍體燒了個精光。

……

是夜,在蘇伏和諸葛明清的召集下,十一個成員齊聚。

諸葛明清的提案全票通過,當夜便轟轟烈烈開展了建城活動。

提案的內容正是在蘇伏打下來的荒原上建一座城,在諸葛明清的計劃中,這座城將是抵擋焦獄入侵的最後堡壘;而且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完全取代日曦城的地位。

建城第一步,就是將荒原南麵和東北麵的荒山推平。因為諸葛明清發現這些荒山之中大多留有一些密道,可能是很久以前的盜匪留下來的,如果讓敵軍發現,就會很麻煩。

此次建城,由玲瓏閣和天工坊共同承擔,聯盟不須為此費心。

同日夜,聯軍以劍齋李道純為首,星夜趕到荒原千裏外,在焦獄殘兵的駐紮地,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將其大軍逼退,搶占了諸葛明清計劃中的第一座堡壘。

聯軍最大限度利用了第一場大勝仗,接下來妖神宮兵分兩路,分別前往另外兩個地點,屯兵駐紮,建立簡易堡壘。

青州以顧青雲為首,趕了數千裏,搶占了陰山外圍;商州以應台禪師的師弟月台禪師為首,搶占了陰山入口;廬州和神州各一路,在天亮前完成了護城的七座堡壘的部署。

由於莒州首戰取得大勝,雖然分到兩個堡壘,卻都是居中的位置,諸葛明清代替聯盟信守了承諾。

翌日辰時,焦獄方收到救援信號,先行出發的援軍趕到,和殘兵匯合,以雷霆萬鈞之力攻入陰山。

到了午時,入口的堡壘便宣告失守,月台禪師戰敗身死,聯軍因此潰散。

焦獄大軍在陰山取得一席之地,便按捺不動,等待後方大部隊的到來。

……

砰!

帥帳內,一個人高馬大、濃眉大眼的中年和尚重重地拍桌,向對麵一個傾城絕倫的女子發出憤怒的咆哮:“都是你們這些禍害人的妖孽,不聽師弟指令,害他慘死在鬼將手中。交出那些人,此事還有和談餘地,不然,法台宗和你們南離宮就算一算總賬!”

“算賬好啊!”在傾世絕倫的女子身後有一位嬌俏迷人的少女,“數百年來,你們法台宗侵犯侮辱了我南離宮數百位弟子,這一筆賬確實要好好算算了。”

“但是!”她的臉色突然一變,指著和尚的鼻子破口大罵,“在算賬之前,你這隻愚蠢的禿驢,明白你指著的人是誰嗎?敢冒犯少宮主,小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中年和尚臉色急變,“叮叮鐺鐺”的聲音中,手中便出現一把九環錫杖,竟是當場暴起殺人!

咻!

就在這時,隻聽著一聲刺耳的破空音,一道劍光劃出一道光弧,“鐺”的一聲擋住了錫杖。

“放肆!”劍柄被不知何時出現的蘇伏握住,“這裏是什麽地方?容得你一個小小的四相禪師撒野?”

“蘇伏,”少女拍手歡呼,“你好帥,人家快迷上你了。”

她自是南離宮最古靈精怪的瀟湘,女子便自然是葉璿璣了。南離宮一行是在昨夜抵達,因為南離宮出征的弟子不多,都是精銳,所以沒跟大部隊一起,獨自先行了。

“你敢阻我?”和尚怒瞪著蘇伏,目光幾欲噴火。

“住手!”

營帳另外一邊,五個正副盟主一字排開,坐著在椅子上。開口的是應台禪師,他站了起來,神情微霜,喝道:“永台師弟,你確實太放肆了,還不快快退下?”

“宗主……”和尚不甘地看向應台。

“退下!”應台禪師嚴厲地盯著他。

“是!”和尚死死盯著蘇伏的臉,收回了禪杖,退了下去。

“無量吾佛,”應台向眾人行了個佛禮,“我這師弟性子著急,但本性不壞。他自小和我那月台師弟一起長大,感情甚篤,聽聞他死訊,按捺不住悲痛才……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大師言重了,”諸葛明清也站了起來,“月台禪師的死,本座也甚為難過,這樣的事,絕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還請節哀順變才是。”

“敵人援軍一夜趕了數萬裏路還能進攻,”李道純淡淡道,“必是全軍精銳,月台禪師和南離宮的道友能擋幾個時辰,雖然我軍增援兩次,可他們確實已經盡了全力。試問,如果南離宮的道友在關鍵時刻不服從指揮,第一個堡壘能撐那麽久麽?”

“說的是,”雲本初道,“本座以為雙方都無差錯,隻是敵軍太強罷了。”

“本宮來此,”葉璿璣冷冷道,“隻為說兩件事。其一,戰敗之事,南離宮問心無愧;其二,南離宮要求獨立行動權、獨立指揮權,隻受聯盟調配。”

諸葛明清歎道:“我早知會有今日,此事也勉強不得,應了你便是。”

“告辭!”葉璿璣向蘇伏稍稍示意,便帶著瀟湘離去。

“盟主,”葉啟心皺眉道,“此事若開了先例,聯盟不就成了一盤散沙?”

“有心於天下者,”諸葛明清,“自會甘於服從。今日之後,雙方再難融洽,勉強湊成一行,也隻是徒增敗績。”

“啟稟盟主,三足烏古帥求見。”這時帳外有聲音響起。

“快傳!”

營帳被掀開,古師梁大踏步進來,向著蘇伏和諸葛明清行禮:“參見盟主,陛下。”

“無需多禮,”諸葛明清扶起他道,“怎麽樣,敵軍行程如何?”

“最遲今夜子時,敵軍大部隊便會抵達陰山入口!”古師梁道。

“此次可看清了敵軍規模?”蘇伏問道。

古師梁搖了搖頭道:“屬下無能,離敵軍百裏,便為濁氣擋住了腳步。”

“這不怪你,”蘇伏挑了挑眉,“以你的修為,百裏都過不去,敵軍規模由此可見一斑。盟主……”

“嗯,”諸葛明清點頭,“你們迅速趕回據點,若有情況,及時傳訊。”

“師叔,師叔……”就在眾人要離開時,帳外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卻是混在先鋒隊裏的林青。

“何事慌慌張張?”

林青定了定神,喜道:“我們的大部隊快到了,離得近的妖族,已經列隊進入荒原了。”

“哦?”諸葛明清雙目一亮,“五位道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