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戰場。

以武岩為首開啟的盾陣,隻見金光乍起,後方擺成盾陣的金屬鐵桶亦同綻放金屬色的光芒,一個傳一個,迅速匯聚到了武岩的前方。

砰砰砰——

急促又迅猛的碰撞聲,伴隨著被撞飛的修羅鬼兵的慘叫聲,看起來就好像盾陣主動迎上去,把他們撞飛一樣。

但其實,盾陣處在中間位置,根本就沒有動彈。

這時候,左右兩路軍,青衣和夜流蘇所率領的十一萬輕步卒迅速動了起來。在兩位女將的率領下,他們就像最幹練的刺客,遊走在戰場的邊緣位置,一旦有機會偷襲,便化零為整,迅速撲殺;一旦焦獄軍開始集結,便化整為零,迅速向周圍散開。

而在前方,十一股騎軍穿插在敵陣之中,像在繪著複雜的畫作,齊整的敵陣被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散陣。

這些散陣又因為鬼將的命令不斷向前衝鋒,一波又一波地被盾陣撞飛,還沒起身,就被輕步卒給收割了性命,戰局由此陷入惡性循環,令人難以置信的呈出一麵倒的勢態。

所有觀戰的人不禁目瞪口呆,“這哪裏還是昨天不可一世的焦獄大軍,簡直就像手無寸鐵的童子軍啊!”

開戰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修羅鬼兵就倒下了七千有餘,雖然和整體二十萬的數量相比,算不了什麽。但這已經是昨天兩個時辰的戰果了;更重要的是,聯軍方目前隻有幾個修士受到重傷,還沒出現減員的情況。

“該死該死該死,你們都該死……”鬼將伍胥隻覺暴躁不堪。

不過,他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蠢蛋,目光死死盯著十一股敵騎,在其中一股又打算擊碎他們集結意圖的騎兵繞過來時,他猛然躍起,掄起粗壯的棍棒轟然砸過去。

空氣因為急遽的擠壓而產生尖銳的鳴嘯。

砰!

趙雲抬槍一擋,交擊處發出急促的爆裂聲,單柄黑槍承受不住巨力而崩碎,大夜十一的幻影也碎成齏粉。

其勢未盡,棒頭重重砸在地龍的頭上,竟使其腦漿崩裂,龍身因急速衝鋒和急頓的衝突慣性,加上棍棒的巨力,使它反向滾了回去,把緊緊跟隨的騎兵隊列給撞得支離破碎。

“死死死!”伍胥嗜血地大吼大叫著衝入陣中,棍棒每揮動,必有三到五個騎兵的腦袋碎成齏粉。

“哈哈哈哈!”沐浴在血雨之中,他發了狂似的大笑,情緒越是興奮,動作越是快而且精準。

聯軍方出現了第一波死傷。

“騎兵退後,重甲突擊!”趙雲知道戰術不可能一直有效,但也沒想到那麽快就被破,在出現死傷時,立刻就發布新的指令。

餘下十個趙雲突然合為一體,將發狂的伍胥擋了下來。

伍胥雖然擊破了聯軍的弱點,但他卻沒有身為一個大將的自覺。被騎兵分割的軍陣並沒有恢複,所以這個時候重甲的突擊,再一次撕裂了敵陣。

要知道,重甲並不是隻有防禦而已,他們身上的甲胄和盾牌能有效抵擋鬼兵那攜帶濁氣的撲擊,加上身邊都是和他們一樣的戰士,和修士比起來,他們的優勢更為明顯。

另外一邊,左右二路輕步卒,雖然聽不見趙雲的聲音,但看重甲突進,馬上化零為整,集結突擊。

他們仍然是遊走在戰場的兩側,緩慢卻有效地收割著敵軍的頭顱。

局勢在失控一瞬間,又被趙雲巧妙的部署給扳了回來。

“給我去死啊!”伍胥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揮舞棍棒的力道愈來愈重,濁氣也伴隨狂舞,場麵十分駭人。

遺憾的是,趙雲跟隨蘇伏,不知和濁氣做了幾次鬥爭,異常熟悉它的特性,所以小心閃躲,避免濁氣纏身。

這種情況大概持續了兩刻鍾。在戰場上,兩刻鍾已經是極為漫長,對於身處其中的人而言,不亞於度過了兩個春秋。

局勢雖然不如一開始那樣一麵倒,但焦獄方的死傷仍然是急速攀升,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跡象。

聯軍方麵,死傷還不到對方的一成,可謂是讓人大開眼界。而今天,在場的可都是天下聞名的大修士,趙雲的將帥之才,再一次被肯定,日後必將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事實上,已經有幾個大修士懊惱怎麽沒有早點發現這樣的英才,被妖帝搶了先。

就在這時,從敵軍後方傳來一聲“鷹唳”似的尖鳴,伍胥猛地從搶攻清醒過來,才發現己方軍陣都快要陷入潰敗的境地了,不由又驚又怒,大吼一聲,虛晃一招氣貫長虹,身形卻猛地向後退去。

“留下!”趙雲厲喝一聲,身子一晃,分出十個趙雲,挈槍刺了過去。

槍影如龍,迅如奔雷。

嗤嗤嗤——

這個時候,斜刺裏突然衝出十數個鬼兵,用身體把趙雲擋了下來。

趙雲甩開屍體時,伍胥已然退到了後方。

……

“是你?”伍胥退了回去,才發現發出警訊以及傳召的是元帥身邊的雲修。

“怎麽,藏頭藏尾,不敢讓人看到你的相貌?”他露出厭惡的神色。

“元帥口諭,”雲修全身都裹在黑袍裏,“此處交由我全權指揮!”

“你說什麽?”伍胥大怒,身周濁氣蒸騰。

“這是命令,”雲修抬起眼皮,“還是說,你有把握扭轉局勢?”

伍胥扭頭看了一眼,手下鬼兵潰不成陣,他就算再蠢,也明白離戰敗隻有一步之遙。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感覺似乎才剛剛開戰,就幾乎被敵方擊潰,和昨天完全不同。這一種難以招架的感覺,讓他心底憤怒急速醞釀,隻想大開殺戒。

但是,葬送二十萬鬼兵,他這鬼將的位置也就坐到頭了。

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再煎熬也必須忍耐。

他死死盯著雲修,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如果你不能扭轉局勢,我就擰下你的腦袋!”

雲修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脅,因為對他來說,他是早就該死的人。

他抬頭望了一眼空中戰況,冷冷道:“傳我命令!”

……

趙雲見沒追上伍胥,便停下來觀望。他不確定發出警訊的人究竟什麽底細,貿然衝過去,對戰局並沒有幫助。

他一麵催促武岩等人加快收割,一麵觀察著伍胥和那人的交談。

交談並沒有持續很久,敵陣將崩,卻始終未崩,在伍胥咬牙吹響訊號時,他的心底浮起一絲不安。

突然,敵軍的空中部隊擺脫了修士的糾纏,俯衝下來,目標赫然是重甲陣。

它們的速度快如閃電,龐大的雙翼展開足足有三丈,當一大群這樣龐大的怪鳥俯衝下來時,簡直可以用遮天蔽日來形容。

武岩反應雖然迅速,可他一人之力哪裏擋得下來那麽龐大的一群,在擊殺數隻怪鳥後,重甲陣無可避免的出現了破綻。

那些怪鳥似乎知道盾甲兵會舉盾抵擋,紛紛伸出利爪,直接將他們抓起來,飛上高空再摔落下來。

重甲軍陣的鏈接出現了空虛,敵軍的行動突然變得迅速而高效,趁隙而入,始終處於無敵狀態的重甲被撕開一個缺口。

這個缺口如同堤壩上的蟻穴,重甲迅速潰敗,輕步卒也遭到了波及,敵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撲,聯軍死傷慘重。

僅僅一個動作,就將局勢扭轉過來,伍胥看得眼花繚亂,竟是暫時忘記了憤怒。

雲修麵無表情地看著,各種指令如行雲流水一樣傳出去。正麵感受,才能深刻感受到修羅鬼兵的強悍。

強悍的地方不僅僅是它們的個體戰鬥力,還有它們那堅韌無比的神經,以及不會恐懼的心,天生就是殺戮兵器,才能在這樣的頹勢下迅速重整並反擊。

反倒是伍胥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鬼將,因為烙印在本源裏的欲望才剛剛誕生,並不能很好駕馭,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除了高端戰場,作用還不如一個鬼兵。

聯軍方,趙雲向著空中部隊喝道:“不要管它們,殺進去!”

修士們對他的手段十分信服,各色法器法決的靈光乍起,落入修羅鬼兵之中,很快就出現了死傷。

雙方的空中部隊都放棄了對方,開始對陸地進行大規模的收割。

聯軍雖然迅速扳回了氣勢,但其實,還是焦獄方占了優勢。因為直到方才,焦獄大軍還是隻有被屠殺的份,這才一個轉眼,就變成了勢均力敵。

夜流蘇抬手擊殺一個鬼兵,掃了一眼紛亂的戰場,心裏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領兵作戰了,但個體的實力在沒有絕對碾壓的情況下,對戰局的影響其實很微弱。

事實上,蘇伏手下多數將領都有過這樣的感覺。

趙雲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因為他的記憶是由蘇伏給予的,盡管是不自覺的,但其中有很多其實是蘇伏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說,蘇伏記憶中的趙雲,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他就是什麽樣子的。

所以,在敗給趙天刀之後,他就想通了一個道理:世上或許有人理所應當追求個體實力的強大,但我不需要,也不應該去追求。

他的念頭轉動,冥府正要開啟時,從敵軍後方突然傳來“隆隆”的滾動聲。

爭鬥雙方百忙之中偷瞥一眼,不由亡魂直冒,隻見一個宮殿那麽大的石球從山坡上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