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誰都可以感應到魔神指的。

蘇伏是吃過它的大虧,用半條命的代價生生記憶下來;蘇瞳的情形類似。而前者靈識之強,不弱於大宗師;後者本是載道之器的器靈,擁有富於常人百倍乃至千倍的閱曆,才能夠判斷魔神指的動向。

趙雲顯然是感應不到的。

不過,他根本不需要感應。魔神指瞬間將他撕成碎片,幾聲巨大爆響聲過後,石碑前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嗤!

一聲悶響,陸遊艱難低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透體而過,泛著幽黑光澤的槍頭:“怎麽……可能……什麽……時候……”

“吞天魔元,對你來說,算什麽?”趙雲淡淡地開口。

陸遊顫巍巍著手按住槍頭,聲音嘶啞:“你想……說什麽……”

“趙天刀之所以能贏我,是因為他的刀。”趙雲道,“你輸給我,是因為你什麽也沒有。對你來說,吞天魔元已經成為一切,它蒙蔽了你的眼睛和心靈;對他來說,吞天魔元什麽也不是,所以在他眼中,一切無所遁形。”

轟!

這番話不亞於晴天霹靂,一針見血地劈中了陸遊殘存的道念。腦袋“嗡鳴”作響,反思這一路走來,似乎確實過分依賴吞天魔元,就連“他化自在”都很懶得花費心思了。

眼見他化光而去,趙雲眉頭微皺。果然隻有陸遊的神念,對於沒能見到趙天刀,他微感遺憾。

但又覺得這樣也不錯,如果對方是個隻敢利用神念進來的人,他還不屑一顧。隻要在島上,總有機會一決生死的。

……

另外一邊,雲淡清擋在狼王前,向諸葛小樓傳音說了兩句話。

諸葛小樓先是一怔,旋即點了點螓,到石碑前盤膝而坐,一手托舉八卦盤,一手撚道印,雙目微暝,令言即出。

八卦盤升空,在石碑的上空形成法陣。法陣投下清光,開始解析石碑。

小白抱著蘇瞳也退到後方,警惕著周遭動靜。

“既然你找死,我就讓你聽聽自己的骨肉被嚼碎的聲音。”頭狼見雲淡清目中無狼,勃然大怒,龐大的身形如同閃電般衝撞而來。

跟隨在他身邊的狼群,則如黑色洪流,地上沒有落腳點,便騰空而起,密密麻麻的如同蝗蟲過境。

雲淡清神情波瀾不驚,嘴角則噙著一絲冷笑。

“梵天,鏡像,玄衣素素點秋霜。”

他抬起手,體內靈氣瘋狂湧出來,如同龍抬頭一樣高昂而起,並將虛空拉出了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

幕布泛著光澤,竟將鋪天蓋地、密不透風的天狼給倒映了出來。最前麵的數十頭天狼一頭撞上幕布,竟是被自己的衝擊力給撞得腦袋開花。

不是形容詞,是真的開出一朵紅白相間的花,像幽曇一樣轉瞬即逝。

其後的天狼想停下來,卻已經來不及了。衝得有多麽勇猛,死得就有多麽慘烈。

那頭狼見機不妙,猛然頓住了身形。這時死去的天狼開始轉化成黑煞,附到他的獨角之上。

雲淡清見狀,輕輕攥起了手掌。

如吊唁用的黑色幕布頓如波浪滾動,並逐漸向中心匯聚。無數重波浪匯聚到幕布中心,形成了一點耀眼的光,如同耀陽下鏡子的反射。

但在頭狼的眼中,那光卻帶著些微的冰寒,讓他心中凜冽。這是虛空亂流凝滯到十分可怕的程度,才會出現的異象。

他不知道的是,《梵天虛空行者》修到極致,也和“永淪之地”有關。隻是雲山城至今也沒有出現能修到極致,證就純陽的人出現,所以僅僅是個傳說。

心念乃瞬動,他想躲,身體卻無法依意願而動。

嘭!

一聲悶響,頭狼再一次被擊飛,劃出一個拋物線,落在數十丈外翻滾,像地震一樣,發出“咚咚咚”的悶響。

終究隻是狼王化身,手段十分有限。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翻身爬起來,雙瞳像充血一樣,理智正在逐漸消失。數百上千頭天狼的屍體化為黑煞,附到了他的獨角之上。

“野獸,終歸隻是野獸。”雲淡清雖如此說,卻不敢大意。

要知道,這黑煞的強度,可是逼得蘇瞳險些脫力。

不知是否憤怒的緣故,頭狼獨角上的黑色能量體,已經加持到了使他站立不穩的程度,他卻仍然沒有發出去,其勢之烈,不將雲淡清摧成齏粉不罷休!

受此影響,本就昏暗的天空變得極為壓抑,若是凝神去望,就會發現周遭數百丈內都有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流向頭狼。

這裏畢竟是天狼原,天狼一族的領地,不知有多少天狼埋骨在此。

到此時刻,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說時遲那時快,黑色能量體幾乎膨脹到和頭狼的身體一樣大小時,才終於向前推送而去。從上麵散逸出來的,如同鬼怪般張牙舞爪的雷光在不斷碰撞的過程裏向四周迸濺,細如發絲般沒入土地,竟犁出四通八達的溝壑。

撼人心魄的濃烈威煞撲麵而來,雲淡清神情稍顯凝重,周天稀薄的靈氣瘋狂湧向黑色幕布,使它逐漸凝實,好像一麵黑色的鏡子。

“梵天,鏡像,影流術……”

梵天是神通的名字,鏡像是他的勢氣領域,“影流術”是梵天裏的一個分支。

黑色的鏡子清晰地倒映出黑色能量體的全貌,肉眼是無法察覺。雲淡清向前走了數步,單手貼著黑色的鏡子。

終於,二者撞在了一處。

說是撞倒也失了恰當,從表麵看,它們隻是輕輕地碰了一下,就好像很不經意的失誤,而不是懷著毀滅對方的仇恨。

這種輕柔,實則正是“梵天”的精髓。

但,充斥負麵氣息的煞氣,終究是為了毀滅而生,還不至如此友好的程度。

於是鏡子如同棉花一樣向雲淡清的方向凹了進去,他的身形硬挺不動,但腳底下細碎的青石板卻無法承受,便硬挺著向後移了半尺。

不要小看這半尺距離。首先,勢氣領域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其次,煞氣滲透勢氣領域,浸入他體內,已傷了肺腑。

所以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如紙一樣蒼白。

如果此刻站在這裏的是許沛,隻怕早已逃之夭夭。雖然他的修為強於雲淡清,但二人在意誌層麵,卻不可同日而語。

打個比方,雲淡清的意誌堅韌,道心清明,性格果敢無畏,十成的實力,可以發揮出七成。其餘三成,有許多因素的影響,就不細說了;而許沛,十成的實力最多隻能發揮出三成。

所以說,修為並不代表什麽,實力是由許多方麵組成的。

由於雲淡清擁有諸多優秀品質,所以他能被杜挽傾選中而站在這裏,這是一種認可和欣賞。在他心裏,未嚐沒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沸騰。

黑色鏡子凹陷至極限時,雲淡清牙齒一咬,舉起左手就要重重拍去。這一拍,那可是肉身直接和煞氣接觸,雖然能將“影流術”的效果發揮到極致,但他最輕的下場都是斷臂。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拍居然拍了個空。

影流術的“反彈之力”終於積蓄到臨界點,先他一步將黑色能量體給彈了回去。

“哈哈,讓你也嚐嚐它的滋味!”雲淡清不由暢快地發出大笑,原本以為左臂必然不保,卻沒有斷,這難道不值得開懷麽?

“該死的人族!”頭狼發出不甘和不敢置信的咆哮,理智幾近全失的他,幾乎想要衝撞上去,碾碎那個可惡的人族。

“你的表現讓我十分失望!”就在這時,黑沉沉的天空中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

音聲方落,黑雲狂卷,形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如玩耍一樣輕輕一拍,那黑色能量體便又向雲淡清衝了過去。

雲淡清這時已是強弩之末,哪還有餘力去接這出乎意料的一擊。

與此同時,諸葛小樓突然睜開眼睛,清音嬌喝:“太上台星,應變無停。神象之縛,曲象通幽……”

叮叮叮——

石碑頂上的法陣清光大綻,捆縛石碑的鐵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居然自行解了開來。濃烈的煞氣直衝雲霄,內中似有沉沉的狼嗥回**。

“吾王!”頭狼見狀大喜。

“你們,想幹什麽?”冷漠的聲音一下變得有些慌亂,這可是他最後的底牌,怎麽對方不阻止,反而還幫他揭開?無論怎麽想,他也想不通,畢竟他沒有智星附體,而在複活之前,他隻是一介凡人。

而在八卦盤投射出清光時,還有一枚圓溜溜的果子跟著落了下來。這果子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正氣,和那黑色能量體上麵的負麵氣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二者碰撞,那黑色能量體頓如冰消雪融。

跟著,果子如同花苞一樣綻開,無量白光自內綻放。

所有人雙目刺痛,不由自主閉目。再睜開時,哪還有煞氣的影子。

光芒收斂,果子“叮咚”一聲,如波蔓延,化為滿目喜人的生機綠意。

這是造化仙園。

它的主人從天而降,帶著如沐春風的笑,輕聲開口:“原來操控幻境的另有其人,太乙聖地杜挽傾,請教閣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