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問的結果讓李元佑稍感安慰,他緩步走入石屋,從灶台上抹了一把灰,仔細看了一眼。

陸遊注意到灰塵十分的薄,便笑著說:“看起來你娘隻是走了十多天,那個人沒有騙你。”

“雖然灶台有人擦拭,可看煙窗的痕跡,已經很多年沒有起火了。”李元佑卻搖了搖頭。

陸遊一怔,這才知道他駐足在屋外的緣故。

灶台有人擦拭無法說明問題,石屋隻要有人住,總是要煮飯的。

“行了,你還有個念想,我早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陸遊說著,似有所感地望了一眼藍海宗的方向:“那邊是什麽地方,怎麽感覺火行元氣那麽濃,還有一股焦味。”

“那是我拜的第一個門派——藍海宗。”李元佑殘酷地勾勒嘴角,“現在,該去看看我的同門,過得是否如意,順便送他們下地獄。”

“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先出去。”他開始趕人。

就連陸遊都被趕出了石屋外。

“神,神尊要做什麽?”楊凡好奇地問。

“我怎麽知道?”陸遊翻了個白眼。

過了會兒,他眼珠子一轉:“那個誰,叫晁景仁是吧?現在宗門裏你的地位最低,我命令你去看看李元佑在做什麽,偷偷告訴我們。”

晁景仁警惕地望著他:“我又不是你們的人,憑什麽要聽你的話?”

“嘿,你想吃苦頭是嗎?”陸遊瞪起眼睛,“論吞天魔元的強度,你拍馬也趕不上我;而且,若不是老子把你從日曦城裏救出來,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完好無損?”

“明明是你們俘虜我在先,我隻要說清楚,誰也不會拿我怎樣!”晁景仁冷冷道。

陸遊冷冷一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年輕人總是要在遇到無數磕碰之後,才懂得教訓的可貴。這一點,你可要像楊凡好好學學。”

楊凡不動聲色行禮:“全賴陸爺栽培。”

晁景仁隻覺一股淩駕於他之上的強大力量鎮壓了他,使他體內氣息紊亂,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道基又開始鬆動了。

沒有人比他更珍惜修為,比他更知曉失去的痛苦。

“還有,你明明有無數的機會逃走,可你不逃,這是為什麽?”陸遊自問自答,“因為你道基殘損,身無分文,哪兒也去不了;你還想依靠李元佑修複你的道基。”

還有兩點他不知道:其一他向往著像李元佑一樣的強大,可以在妖帝等眾多高手眼前搶走森羅萬象,這讓他熱血澎湃;其二他在日曦城犯下如此重大的罪孽,若是被蘇瞳知道,他根本無顏麵對她。

若是讓師門長輩知道,必定難逃門規處置,最輕都是終身監禁。

他不想被監禁,所以當他從迷情藥清醒過來的之後,就想到了這種種後果,索性用了一個拙劣的借口,想要殺死侯楚楚,以此掩蓋自己的罪行。

被晁雪鬆撞破時,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直到目睹李元佑的強大,他死去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

力量,隻要有力量就能隨心所欲。這是第一次,他開始渴求力量。

“那我更不會背叛那位大人!”痛苦之中,晁景仁咬牙道,“道基比我的命重要,我會因此付出一切代價!”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份覺悟。”陸遊怔了怔,壞笑著收了手,“不過,李元佑要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會把我們趕出藍海城的。之所以那麽做,隻是嫌我們礙手礙腳而已。”

望著晁景仁青一陣,白一陣的臉,他不由捧腹大笑:“可惜你的忠心表錯了地方。”

說完也懶得去看晁景仁的臉色,徑自繞到了窗門外,向裏看去。

“景仁兄弟,陸爺就是比較愛開玩笑,並沒有太大惡意,你不要往心裏去。”楊勝安慰了他一下,便也走過去。

晁景仁想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隻見榻上躺著一個赤身**的男體,李元佑的手正按在他的頭上,淡綠色的吞天魔元源源不絕湧過去。

“那些魔元要是注入我體內,那麽道基……”他的雙目透出熱切的渴求。

不知過去多久,李元佑的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臉就像一張白紙,似乎瀕臨透支。

“嘿,這小子真不把藍海宗放在眼裏,大戰當前,還敢消耗體力?”陸遊鬧不明白李元佑的用意。

楊勝心裏暗暗驚訝,原來他叫自己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這種用途。

“弟弟,這是哥哥送給你的,作為你再世為人的禮物!”李元佑終於停了下來,將已被吞天魔元侵蝕的符盤取出,輕置在赤身男子的胸口處。

男子胸口詭異地裂開一張嘴,邊緣位置生著細密的利齒,內中幽深而可怖,有一種永淪的沉寂氣息透出來。

符盤被其吞噬,還能聽到“咕隆”的吞咽聲。

過了會兒,男子睜開眼睛,淡綠色光芒一閃而逝,他望著李元佑,嚐試著開口:“哥……哥……”

“阿生!”李元佑深深吸了口氣,“感覺怎樣?”

“好,很好……”語聲逐漸流利。

“你看,我們又回來了。”李元佑指了指周圍,“娘肯定還活著,我知道她在哪裏,我們馬上就去見她。”

“嗯,嗯……”李元生起身,從李元佑手中接過衣服穿上。

其實這麽些年,他並沒有真正死去,而是變為了魔種,種在李元佑的體內。他感受了李元佑感受的種種,經曆了他的經曆,知道他一直為了複活自己奔波,十分辛苦。

“哥……”臨出門前,他猶豫了下,“謝,謝謝你……”

“我們是兄弟。”李元佑回身一笑,那笑容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麵對隻剩餘燼的火災現場,眾人紛紛怔然。

李元佑雙目冰寒,突然探出手,從他掌心處出現一個淡綠色的光圈,瘋狂漲大之後,像有無窮吸力,那些餘燼就被吸入了他的掌心,凝成一個焦黑的球體,遠遠被甩飛開去。

藍海宗遺址頓時變得十分幹淨,隻是大多都被火燒得隻剩了一麵牆,地上還殘留著未燒盡的屍骸,散發著一陣陣焦臭。

“有人代勞,替你報了仇,難道不好?”陸遊戲謔地說。

李元佑猛然望向他,目中淡綠色靈光一閃,後者頓時倒在地上翻滾痛叫。

“啊,啊痛死了我了……行……行,你是老大……我說錯話了行不……”陸遊慘叫著說。

李元佑冰寒的臉這才稍緩,目中靈光消失不見:“我恨了那麽多年,多少次徘徊生死,都是依靠這一股仇恨才支撐下來。這麽死太便宜他們了,要是讓我知道誰殺了他們,我定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陸遊恨恨地從地上爬起:“每次都隻會用這一招,真他娘的夠了!”

“哥,娘在哪裏。”李元生更關心老娘。

李元佑淡淡道:“陸遊,你立刻帶他們去找工匠,三天內給本尊重建好藍海宗,否則你還有苦頭吃!”

“隨我來!”他說完,徑自帶著李元生離去。

“你的奶奶的,老子就用四天,看你能拿老子怎麽著!”陸遊衝著他的背影罵了半天,才冷著眼轉向另外二人。

“聽到了,隻有三天時間,李元佑折磨老子,老子就折磨你們,還不快點?”

……

李元佑帶著李元生進入假山群裏,從一座不起眼的假山裏尋摸到一處機關,觸發之後,數十丈外就傳來輕微的聲音。

密道的洞口原本被遮掩在雜役房,屋後的一口幹枯已久的水井裏,所以就算有人無意觸發了機關,也不得其門而入。

從水井躍入,兩人來到沿著密道往前走。

不多時就到了盡頭,踏入那個熟悉的石洞,李元佑的神情微微恍惚,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然後他的眼睛就落在那麵千瘡百孔的石碑上,瞳孔驟然一縮:“誰幹的!”

“佑哥……是你嗎?”徐瑩聽到聲音,慌忙從石室裏跑出來,見到了來人的模樣,嬌軀一震,竟是久久無言。

跟著,兩行清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她身子顫抖著,失聲痛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元佑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瑩瑩,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委屈你了……”

“娘!”李元生的眼睛則落在了石室後麵走出來的一個人,正是瞎眼婆婆。

“娘!”他激動地大聲呼喚,三步並作兩步,跪倒在啞婆婆身前,哭著說,“娘,阿生回來了,您的阿生回來了!”

“阿生,阿生……”瞎眼婆婆顫抖著手,在李元生的臉上摸著,“是阿生,是阿生,我的阿生啊……”

她難以置信地啜泣著,母子兩人哭著抱在一塊兒,十分的讓人心酸。

“娘,你的眼睛……”李元生悲痛地發出呼聲。

“五年前,婆婆的眼睛就看不見了。”徐瑩哭著說。

李元佑輕輕推開她,走到婆婆身前跪倒:“娘,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婆婆一手一個捧著他們的頭,老淚縱橫。

……

過了會兒,徐瑩將他走後的遭遇和意外脫困的事陳述了一遍。

聽到孫仲謀的名字,李元佑額上青筋畢露:“這破骷髏敢毀我石碑?他有沒有說去了哪裏?”

徐瑩搖了搖螓:“沒有,他隻說三二個月內肯定會回來,如果沒回來,那就凶多吉少。”

李元佑終究是理智的動物,不會意氣用事:“天工坊必不會善罷甘休,妖神宮說不定也不會收手。阿生,你體內有‘森羅萬象’,施一個法,把藍山島隱藏起來!”

“是!”李元生當即去辦。藏在他體內那麽久,很多東西早就無師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