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大神通“紫極神雷”,為龍族錘鍛肉身所用。但它不僅僅是錘鍛肉身,還有一個“最強神通”的美譽。據說大宗師以下修士,觸及則死。

可以想見水洛澤的臉色有多難看了。

不過這顯然還沒抵達“最強神通”的程度,隻不過驚異於龍吟笙將這神通化為劍意本相,實是一件驚心動魄的事。

紫金龍逐漸散去,龍吟笙落下地來,輕輕吐了口氣,就被水洛澤用力攬住頸脖:“你小子怎麽想到的,我還以為你對流雲峰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呢!”

龍吟笙衝他齜牙咧嘴:“我對流雲峰沒有不滿,倒是對你很有意見,放開我。”

水洛澤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放開了他:“正好,人都到了,蘇伏、小龍隨我進來搬東西。——解師姐,累你走一趟,看看元宇、絕塵、士道他們可有暇,請他們一起聚上一聚。”

解湛兮應了一聲,就去了。三人中,惟有劉元宇仍是內門弟子,其餘兩個都已晉升為真傳。如今劍齋真傳,加上蘇伏及龍吟瑤,已有九個之多,與鼎盛時期相較,也不遑多讓了。

不一會,院子裏就擺了許多酒與香噴噴的美味佳肴。

又過片刻,解湛兮帶著三人來到,又是一陣寒暄不題,眾人圍坐在古色古香的四方桌旁。

水洛澤給眾人倒了酒,忽然有些觸景生情:“道途艱難,長生路上劫數難以勝數,許多長輩與師兄弟倒在了路上。雖說閻浮十八峰比以前熱鬧很多,可故人不再,多麽繁鬧的喧囂,也傳不到心底去了。”

解湛兮知他想起了黃紫韻,罕見地柔聲說:“時下,應該有更重要的東西要把握。守護劍齋,是我們共同的目標。就如大師兄所說,劍齋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劍齋。”

蕭無極拿起酒杯,向眾人示意。

眾人也拿起來,看著他。

“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蕭無極環視眾人一眼,“劍齋,正因為有你們在,才是一個完整的家。而逝去的人,正是這個家的基石,不求威震天下,隻希望能為你們擋風遮雨;在外麵行走,不被白眼欺負,這就足夠了。”

“雖說是同門,可就算十年八年見不上一麵都是常事。難得聚在一起,不要說掃興的話,幹了!”

“幹了!”異口同聲。

仰頭飲盡,蘇伏笑著為他們添上,舉杯道:“大師兄說得不錯,平時不是五湖四海的跑,就是埋頭閉關苦修,難得聚在一起,今日不醉不歸。”

眾皆飲罷,劉元宇忙起身倒酒,也舉起杯:“唉,說起來也是慚愧!入門七十餘年,場內同門年紀,我都能排進前三,仍無法突破抱虛。今日得蒙諸位不嫌,邀我來流雲峰,別的話不多說,這一杯酒我敬你們!”

他的這一聲歎,確確實實歎到眾人心底。長生難,不說後麵萬般劫數,無法領悟就是無法領悟,不破靈台心魔,就無緣長生。而且時間拖得愈久,突破的希望就愈是渺茫,眾人不由暗自替他感到惋惜。

解湛兮眼珠子微轉,壞壞笑道:“雖說不缺下酒料,但總覺少了點什麽。——瞳瞳,說些你爹爹的糗事,讓我們樂上一樂。”

蘇瞳抿嘴一笑:“好呀,諸位師叔、師伯且聽好了。卻說當年……”

接下來她遍讀蘇伏各樣糗事,如數家珍,加上語音清脆,辭藻華瞻,描繪到動人之處,更是有聲有色,精彩百出。眾人都情不自禁地傾聽,時而莞爾,時而捧腹,就著醇酒佳肴,自有一種神仙般的快活。

這一席話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可見她心裏念的、想的都是蘇伏,才能把這些事兒牢牢記住,想忘都不行。

“都說姑娘家外向,”蘇伏無奈地搖搖頭,“古人誠不我欺!還沒嫁出去,就把爹爹這點老底給兜空了,實在可惱。”

雖說可惱,但見大夥開心,他也甚是歡喜。

“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解湛兮笑罵著說,“我們要是有個這麽念著、想著自己的女兒,做夢都要笑醒的,你還不滿意了。再說,你舍得嫁?萬一哪天瞳瞳真找到如意郎君,你可別哭著喊著不放手。”

“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蘇瞳一雙漆黑大眼晶瑩澄澈,光彩照人,正透著絲絲俏皮。她豎起青蔥般玉指輕搖,銀鈴般的笑聲從粉唇裏溢出,聽著不自禁的心搖神馳,意酣神醉。

她的容色絕麗,這一綻開笑顏,更是耀眼生花,使眾人都不自覺移目,不敢再看。

好在道心堅定,要不然在晚輩麵前失態,實在是一件大失體統、難以啟齒的事。

“不知要怎樣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咱家瞳瞳。”解湛兮也是給迷倒了。

她不禁伸手撫摸蘇瞳白玉無瑕的臉頰,嘖嘖有聲:“我見你小時,至多驚豔罷了,不想長到這樣年紀,變得如此傾絕,真界不知要有多少人為你神魂顛倒。告訴姐姐,你喜歡什麽樣的?”

“看你爹爹一臉迷糊樣,”她忍不住捏了捏,壞壞地笑著,“恐怕等到你要嫁的那一天才會反應過來:‘啊,瞳瞳要嫁人了,瞳瞳要跟別人走了!’我要不替你把把關,那時他心痛、不舍都已來不及了。”

她把蘇伏後知後覺的錯愕神態以及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使眾人都不由捧腹大笑。

蕭無極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龍吟笙忍不住搓著笑痛的肚皮:“姐夫看起來很正經,很精明,實際上神經大條、極度遲鈍,我看啊,他聰明才智都用在修道上麵了。”

眾人深以為然地點頭。入道至今,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六十年,卻已經走在了大部分同輩人的麵前。

蘇伏自我反省了一下,遲疑著道:“我真是這樣?”

“當然!”水洛澤擠眉弄眼,也跟著起哄。

“還有假的?”解湛兮白了他一眼,又攬住蘇瞳笑嘻嘻道,“快給姐姐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子,姐姐可以幫你物色幾個讓你挑。”

“咳,她現在還小,著什麽急啊。”蘇伏忍不住道。

蘇瞳見他著急,眼波流轉,吃吃地笑了起來:“湛兮姐姐也是關心我呀。爹爹還說人家小,人家不小了,年紀大得數也數不清哩。”

考慮到她的身份,排除骨齡,這說法確實站得住腳。

“這話我愛聽。”解湛兮頓時眉開眼笑。

“好了,小孩子的事,讓小孩子自己處理,你自己的事都沒解決,還幫別人張羅。”蕭無極開口了。

“對啊,師姐和那位方奇師兄怎麽樣了?”蘇伏馬上借機反擊。

解湛兮望了蕭無極一眼,沒來由俏臉一紅:“什麽方奇不方奇,我早已打算終身侍奉劍齋。”

“找個道侶,並不妨礙師姐侍奉劍齋啊。”龍吟笙調侃說,“說不定還能把那個方奇給拉到咱們劍齋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少胡說八道,我與他,頂多就是兄妹關係。”解湛兮瞪了他一眼,細眉挑起,“小龍,你今天話很多啊,要不要我告訴姬師姐說你偷偷進她房間啊?”

“哦!”眾人齊齊望向龍吟笙,後者一臉淡定自若:“放幾株凝神用的香草而已,用不著這麽大驚小怪。”

“你還偷偷拿了她的白蘭珠花。”解湛兮一臉你死定了的表情,“據我所知,那是師姐為數不多的飾品之中最喜歡的一件。”

龍吟笙淡定自若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你贏了,我錯了。千萬,千萬別告訴她,我想留著一生珍藏的。”

解湛兮捂嘴一笑:“算你識相,這次就饒過你了。不過,下回要再敢拿姑奶奶玩笑,小心你的皮。”

時間就這麽在眾人嘻嘻哈哈、毫無大小尊卑的相互調侃中溜走,待到漫天星夜,該醉的都醉了,不該醉的,也醉了。

因為眾人說好不用靈氣驅散酒氣,任由酒精在胃裏發作。讓蘇伏略感意外的是,蕭無極看著千杯不醉的模樣,卻是第一個倒下的。接著是蘇瞳,讓解湛兮帶著去她洞府裏過夜了。

望著東倒西歪的眾人,蘇伏苦笑一聲,隻能強忍暈眩,運力把酒勁驅散,這才將他們一個個送回住處。

忙到最後,已近子時。

左右無事,他就提著剩下酒菜往山下而去。在元磁山脈左近有個墳場,多是劍齋弟子家屬的衣冠塚,聊以紀念。

蘇伏走進去,就見圈起墳場的石壁下搭了個茅草屋,在他靠近十丈時,有個聲音從裏麵傳出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屋子沒有門,就見一個影子從裏麵出來。

蘇伏淡淡一笑:“尤師弟,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隻見那人滿臉絡腮胡,毛發及衣衫髒亂不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這人自是被緊閉在這墳場的尤子喻,當年雖說不是翩翩如玉的美男,卻也不至這般邋遢無狀。

況且一個除塵咒就能除汙,真不知要怎樣糟蹋自己,才能變成這副模樣。

他說著,就從屋裏拿出兩把竹椅子來,臉上卻又露出自嘲:“十六年了,這椅子還是第一次拿出來。”

“何不向劍主求求情。”蘇伏將酒遞給他,兩人各拿一壇對飲。

尤子喻喝了一口酒,隻覺辛辣的酒液滾入心底,暖得他身體都熱了起來:“這點空虛寂寞,怎麽能與我犯下的罪行相抵,劍主已是最大容情了。雖說這空虛寂寞,有時會讓人想死。可一想到父親拚死為我掙來活路,我又怎能辜負。”

蘇伏微笑:“你能這麽想,真卿師兄在天有靈,也足以欣慰。”

“師兄怎會想到來看我?”尤子喻吃了一口菜,隻覺好吃得舌頭都快融化了。

“並沒有特別意義,就是忽然想起來,順道過來。”蘇伏打了個飽嗝,“不過今天實在喝得有點多。”

尤子喻淡淡一笑,就著菜喝著酒,說了一些家長裏短。

末了,蘇伏起身告辭。

尤子喻在他即將踏出墳場時,突然開口:“飛仙老祖的身體不是很好,你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