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出來。”

兩人起身穿好衣物,柳無義忽然斜睨著蘇伏冷冷道:“昨夜你莫不是早就到了罷?”

“何以見得。”蘇伏淡淡道。

“你殺那白象族的混賬東西半點也不費力,古山川死了有一刻你才出現,二十多裏的距離對你而言不過是眨眼的事,你居然在暗中看我笑話。”柳無義也是忽然才想到這一點,不由惱羞成怒道。

“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蘇伏隨意地束起烏發。

“你想獲得我的感激,好讓我幫你攻打妖神宮!”柳無義寒著臉道,“柳暮言是我弟弟,你以為救我一命我就會幫你對付我的弟弟?”

蘇伏輕聲一笑,聲音卻說不出的嘲諷:“不用試探我,你不是已知曉真相?”

“這麽說你承認?”柳無義冷冷道。

“那又如何!”蘇伏負手冷淡道,“我留下災厄,便是想在關鍵時刻當做一顆暗子。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你弟弟如此狠毒,為了陷害我而下令殺你。”

“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何要等到最後一刻才救我。”柳無義仍是一副冰冷的口吻。

“若非那蠢象自己暴露真相,你不也一樣難以想象?交易歸交易,打仗歸打仗,若非災厄嫁禍,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幹?”蘇伏說罷便推門而去,留下一臉呆滯的柳無義。

很多時候真相很簡單,也很殘酷。

柳無義呆了片刻,卻是自嘲般地苦笑一聲,若不是最後時刻聽那蠢象暴露真相,蘇伏即便救下自己,隻怕也不會再聽他半句解釋了。

正想出去,腳下鬥然傳來巨震,不知何處而來的重擊直透地殼。

柳無義馬上驚醒過來,身形一竄便衝了出去。

來到城主府上空,果然望見蘇伏等人正與數隻龐大的騰蛇對峙,其中一隻比他還要龐大許多,昂著蛇頭無聲怒吼,大地便因此滾滾而動,整個星雲城都處於搖晃之中。

“山公快快住手!”柳無義大驚之下,慌忙衝了過去。

“父親?”其中一隻騰蛇當即化為人身,果然是柳常書,他來到柳無義身旁,驚愕地說,“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柳無義瞪了他一眼:“老子不是給你飛劍傳訊了麽?”

“我……我以為這是他們威逼您傳的……”柳常書支支吾吾一陣,旋即又理直氣壯道,“您在傳訊中說要孩兒帶山公過來,我們哪裏知道過來做什麽。”

這時那在蛇群中分外顯眼的騰蛇倏然化為一個古稀老者,他著一身光華的絲綢錦衣,來到柳無義身側,左瞅右看一會,忽然麵無表情道:“縛妖網是怎麽一回事?”

“誤會,都是誤會……”柳無義苦笑一聲,“此處不好說,還是回去再向您稟告。但我保證,縛妖網與紫軍絕無幹係。”

柳常書瞪大了眼睛,想了想道:“父親,您莫不是被他們施了迷魂法了罷?”

“閉嘴!”柳無義終於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我跟山公說話,要你多嘴?”

“哼,既然如此,你還敢叫老夫過來丟人現眼?”柳山公大怒,一副要當場執行族規的模樣。

“山公明鑒,不是我叫您,是紫軍的統帥蘇伏想與您見一麵。”柳無義無奈地道,“我前番向他承諾,若是此次戰敗,蛇神穀不會再阻止紫軍的步伐。”他當然不會說出真相。

說著有些憤怒道:“他說信不過我,要您來親自給他保證才行。”

“晚輩蘇伏,見過山公。”這時蘇伏來到數丈外,微微行禮道,“此事畢竟非同小可,請山公來分說,實在情非得已,望山公海涵。”

柳山公見他舉止得體,聲恭語敬,十分火氣倒也消了數分,淡淡道:“無義身為一族之主,代表吾騰蛇顏麵,既然他答應你了,蛇神穀便絕不會言而無信。不過,吾族三夏在你手中,她負有吾族重責,萬萬不可流落在外,還請交還老夫。”

此言一出,柳無義與柳常書緊張地望著蘇伏。

蘇伏不卑不吭道:“山公容稟,三夏現為晚輩帳下親衛,不如由她來說去留,晚輩定不留難。”

旋即不由柳山公開口,便即吩咐道:“傳柳三夏。”

龍吟瑤便帶著一臉蒼白的柳三夏出來,蘇瞳小白則在旁陪同,她半身都躲到龍吟瑤的身後,來到近前才敢出來,小聲喚道:“山公,爹爹,哥……”

柳無義衝她溫和一笑,道:“三夏啊,聽說你現在也投入妖兵行列了,總算沒給爹丟……”

“臉”字未出口,便被柳山公給瞪了回去,他冷冷道:“三夏,你要清楚你自己身上背負的是什麽,老夫隻問你一句,回是不回?”

“你凶什麽?她若不回去,誰也別想強逼。”龍吟瑤將柳三夏拉到自己身後,澎湃的龍元湧動,自有一股龍族不凡威勢。

“三夏,老夫在問你!”柳山公鬥然發出一聲暴喝。

柳三夏嚇得險些說出違心話語,心間忽然注入一股清泉,周遭萬物似乎都沉寂下來,柳山公那不怒自威的臉龐也不再那麽可怕,她鼓起勇氣道:“我……我不回去……”

柳山公微微眯起眼睛:“看來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給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這族規不是騰蛇的族規,而是妖族的族規,敢擋在大勢麵前,便是五色神光齊了也保不住你們!”

音聲方落,一道遠古凶獸的威壓肆無忌憚地洶湧開來。

蘇伏踏前一步,已來到眾人身前,一道道月白劍氣在周身繚繞,把對方勢氣全然擋在劍域外。

原本他就有些顧慮,畢竟留著柳三夏不是一件小事。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柳暮言居然下令殺害柳無義,表麵上看,留著災厄就成了作繭自縛,但從長遠來看,陰謀破裂,柳暮言已與騰蛇徹底決裂,等同自斷雙臂。

而之所以要把山公引來,倒不是信不過柳無義,而是想要一勞永逸,免得攻妖神宮時,這位出來攪局。

“山公,既然三夏不願隨您回去,還是莫要勉強的好。”蘇伏淡淡道,“我們那兒有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

柳山公熄了幾分的怒火瞬時竄到十二分,他冷冷道:“小子,你憑什麽以為你能護得住三夏?”

“攻伐妖神宮是師兄自己的事。”這時遠空突然傳來一道渺渺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化為一道劍光落下,露出了喜兒的模樣,她淺笑說道,“但保護三夏,則是我們劍齋的事,師兄是實證院首座,他一聲令下,便可調動數百上千劍修,不知這夠不夠?”

“師妹,你回來啦。”龍吟瑤歡喜地拉著她的手。

“拿劍齋威脅老夫是麽。”柳山公活了無數年頭,是個軟硬不吃的老頑固,這時怒火沸騰,須發皆張,一股攝人心魄的勢氣突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蘇伏臉色凝重:“你們都退開!”

“爹爹小心。”

蘇瞳一臉擔憂,不得已拉著柳三夏與小白退後了一些,她不能讓二人也處在危險境地。

龍吟瑤與喜兒則寸步未動。這時武岩等人也都湧上來,場麵頓時變得非常壯觀。以蘇伏為首,一大群勢氣澎湃的高手與柳山公對峙。

“尚藝兄何必與小輩斤斤計較。”就在柳無義冥思苦想破解之策時,耳邊突地傳來一個聲音,他不由喜形於色,連忙循聲望去。

就見遠空複又落下來兩個人,說話的人看著五十多年紀,頷下留著一綹黑須,額上隱約有個金光燦燦的“王”字,語聲雖然溫文爾雅,卻自有一股懾人氣魄。

他身旁是一個比武岩還要高壯一分,鐵塔一樣的漢子。一臉的凶相,倒三角的雙目冷冷掃過眾人。

柳山公本名叫柳尚藝,不過在莒州,惟有少數妖敢如此叫他,來者自然是少數中的兩個。

“晚輩柳無義,拜見顧軍帥、鐵軍帥。”柳無義恭敬地行禮,一旁的柳常書非常機靈,也跟著一同行禮。

“不用多禮。”那人笑道,又向柳山公道,“尚藝兄不如打個商量。”

柳山公眉頭微皺,身上的勢氣倒是逐漸斂收,道:“說。”

自然不是懼了二人,畢竟是老友,人家擺明車馬前來調解,總不能這點薄麵都不給。

古師梁在蘇伏旁小聲道:“這二位便是卑職說過的顧十樓、鐵敢當兩位軍帥。”

蘇伏當即過去行禮道:“晚輩蘇伏,見過二位前輩。”

“別人可以叫,你卻不能叫。”顧十樓微微笑道,“若你真能打下妖神宮,我們都要尊您一聲陛下,可不能亂了尊卑。”

說著,又向柳山公道:“不瞞尚藝兄,陛下臨行前曾給我二人留下密令,著我二人維護競爭的公平,不論是誰上位,我們都會用心輔弼,但在此前,我們三個都不可以插手他們的爭鬥。”

柳山公沉著臉,冷冷道:“老夫隻想要回三夏。”

顧十樓搖了搖頭道:“規矩是規矩,尊卑是尊卑。三夏不如先交給熾翎,若他競爭失敗,再要回不遲。可若他真的成為妖族共主,妖神宮的權威不可廢,三夏是去是留,自由熾翎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