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對呀,人家聽說凡間打仗,總要立個名目,高舉義旗,往往就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哦。”燕琳笑嘻嘻地說著。

“名目並不難,隻不過覆水難收,城主決定了麽。”夜神月的話,令眾人都是微微一驚。

什麽叫做“覆水難收”,而他們又都並不愚蠢,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蘇伏臉上,他的臉色很難看很難看,但並不是因為“覆水難收”,而是傷勢快要壓不住了。

“師兄,你沒事罷?”喜兒有些擔心道,“此事不如稍緩,我等先且離開,你安心養傷,待你傷勢好轉再行計較未遲。”

夜神月麵龐上閃過一抹失望,但她沒有多說什麽,起身便要離開。

“此事不用再議!”蘇伏淡淡道,“夜統領,你新入玄門,此事交給你去辦,最遲晚間要有結果。”

場內惟有夜神月懂得“五色神光”的分量,夜流蘇都還要差一些。

“遵命!”夜神月嘴角難得地微微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眾人自無疑義,餘神機幾次頓步,卻見夜流蘇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想了想,便也隨著眾人出了營帳。

“這是我們狐族提煉的天心海棠,對傷勢極有成效。”夜流蘇沒有離開,轉而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不容他分說,置於其座前桌案,發出咣的一聲輕響。

“哼,你可不要領會錯了,若你拖著傷勢,如何完成答應過我的條件。”她輕哼一聲,撇過頭去,卻用眼角餘光打量著他。

蘇伏取過瓷瓶,勉強一笑,正待開口,眉頭卻是一皺,體內毒氣壓製不住,就要攻入心脈。

當即不敢再拖,一道青綠光芒湧現,在蘇伏的頂上形成一片淺藍水霧,蘊著極為濃鬱的生機綠意,投落下來。

“不早些療傷,拖到現在,自食苦果了罷,教你逞能……”夜流蘇見他麵上有毒氣凝聚,急忙來到他身邊,妖丹震動,運力注了些入他體內。

她的心機雖深,法力卻是純正濃鬱的正統妖力,乃是“按部就班”修煉《煉妖經》而成,與蘇伏妖體係出同源。妖力注入其體,很快發現傷勢正在不斷在愈合,隻不過整個妖體之內充斥著騰蛇之毒,無時不在損壞血肉,腐蝕骨骼。

在不斷愈合與不斷破壞的過程裏,妖體無匹驚人的恢複力,漸漸無法與毒氣形成平衡,這便是蘇伏臉色愈來愈難看的緣故。

有她出手,蘇伏臉色很快好轉,卻沒有將毒氣逼出體外的意思。

夜流蘇好看的細眉微微擰起,突然明白過來:“你,你居然養毒氣在體,好令妖體提升對騰蛇毒素的抵抗力?”

蘇伏嘴唇發青,卻沒有否認:“知己知彼,才是克敵要訣。”

“你……”夜流蘇心亂如麻,不由扭過頭去。當你真正地認清一個人,要麽發自內心的厭惡,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要麽,發自靈魂地悸動,顫抖。心底深處,像似注入一股沛然巨力,說不清的熾熱翻騰著,同時攪起一片片雪花似的回憶。

在冷熱交替中,初識的一幕幕閃現在腦海。那時候他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散修,就已經表現出了極為出色的心機手段。暗中窺伺那一場螳螂捕蟬的好戲,那時她與苟魔虎任意一個,都能殺死他十次有餘。

就是這樣一個散修,卻連同她的算計都算計在裏頭,自己成為了他的俘虜,或者說妖仆。

此後種種,更是如走馬觀花似地閃過。妖神宮之別,她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再見他時,必能平常心對待。可時光愈是流逝,她愈是發現,那次神交給自己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幾乎刻骨銘心,此生都難以忘懷。於是愈發覺得時光緩慢,愈是緩慢,愈是難熬,她發呆的次數,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經曆過的,並不都是了無痕跡,也有些愈演愈烈。現在的她,就好像一隻迷了路的蝴蝶,不知歸家的路,也不知前進的方向,隻能憑本能去辨別花的香味,以此決定停駐,或是繼續前進。

“道友?”

蘇伏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夜流蘇恍然回神,應了聲:“嗯……嗯?”

“多謝道友助我療傷,不知還有何事?”蘇伏臉上掛著一絲笑意,一如當年晉城遭了他算計之後,“誌得意滿”似的笑容。

夜流蘇突地有些惱:“你管我有事無事,我喜歡呆在哪裏,你管不著!”

待到門口,複又回了半身,臉色已然帶了些嫵媚:“劍君還是快快養好傷,別忘了你欠人家一個條件。”

“記得……道友隨時可以提出來。”

“不急,待你傷好也未遲。”留下一道神秘兮兮的笑容,夜流蘇退出了營帳。

蘇伏臉上的笑意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悵然。他揭開瓷瓶的瓶塞,頓有一股清淡的藥香氤氳而出,掠過鼻間,妖體內火辣辣的疼痛,頓時消減一些。

“天心海棠,這可不多見。”

他微微搖頭,興許是兩人獨處的緣故,方才居然回憶起與她的那次意外“神交”。

收了瓷瓶,他如今的傷勢全然用不到“天心海棠”如此聖藥,隻消神禁加上妖體恢複力便能抵受住毒氣侵蝕。

不過,不到關鍵時刻,譬如毒氣攻心,神禁也沒有必要施放。現今不過是多了那麽一點痛苦,日後與騰蛇鬥起來,才能穩立不敗之地。

隻消自身恢複力能與毒氣持平,便綽綽有餘,估摸著還需要半日的功夫,便將心神探入泥丸宮。

此時靈識恢複,意識重新歸入紫府,重入泥丸宮,卻又是不同的感受。

廣闊無邊的虛空之中,五道不同顏色的元氣自主地漂浮。不論這五色元氣,隻觀這虛空,蘇伏突然就恍然,泥丸宮便是映射每個修士心內虛空的所在。

因“太玄無量寶典”,他提前照見心內虛空,故對此理解得更為通透。

具體開啟泥丸宮究竟有何用途,他卻從未聽人講解過,隻依稀記得看過的一份大修士的筆記之中模糊地提到過。

心中好奇,便將心神投入心內虛空,在書海之中翻找半個多時辰,方才尋到那一份《飛羽仙蹤》的筆記。

迫不及待地翻到關於泥丸宮的記述,第一句話便將他震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