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憶

劉萬勇一聽也很好奇,急忙走過去看,隻見宋文嫣手中的是一張清晰度不是特別高的照片,應該不是高像素的數碼相機所拍,更像是普通的膠卷相機拍出來的效果。照片上是一個稚嫩的小女孩,站在海邊背朝著大海,手裏捧著一個毛絨玩具,笑得很天真燦爛。從背景上看,小女孩背後的大海像極了他們今天一路過來的愛琴海,因為除了蔚藍平靜的海麵之外,遠處還能依稀看到幾個其他小島的影子,當時可能有點海風,小女孩耳後的兩個小辮子都歪向了一個方向,額頭兩側有一些還紮不起來的頭發被風吹得遮住了一隻眼睛,但絲毫不影響她開心的笑容,而她手裏的那個毛絨玩具也像極了如今擱在**的那隻小毛猴,隻是看起來比這個要新一些。

葉雲茜站在宋文嫣背後瞟了一眼照片,說道,“是的,那個時候我才八九歲!”

“哇,沒想到你那個時候就來愛琴海玩過了,怪不得你跟這個地方有緣呢!”宋文嫣說道。

“不,不是來玩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是這裏的人了!”葉雲茜平靜地說道。

“什麽?”宋文嫣顯然吃了一驚,問道,“你這麽那麽小就來當殺手了?是你自己要來,還是家裏人送你過來的,還是被人騙過來或者綁過來的?”

“都不是!”葉雲茜搖頭道。

劉萬勇一直認為葉雲茜是個謎一樣的女人,這回有機會一探她內心的往事,自然是不會放過,也追問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在那個年紀就來當殺手的,你跟我們說說吧!”

葉雲茜皺著眉頭,抿著嘴,顯得很猶豫,最終她歎了口氣,說道,“我就知道帶你們來就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不帶你們來吧,又顯得我不夠朋友。這不是一段開心的往事,如果你們真要聽,我恐怕也是不得不說了,既然都帶你們來這裏了,也就沒有了推托的理由。”

葉雲茜示意劉萬勇和宋文嫣坐到床沿上,她自己則把書桌跟前的椅子拖過來坐下,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既然肯對你們說這些,就是拿你們當真正的朋友了,我知道你們對我也是當真正的朋友的。說實話,你們是我這麽多年來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其實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有真正的朋友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們相處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其實我們相識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我卻願意跟你們做朋友,這可能也是我不是特別適合做殺手的原因吧。”

葉雲茜頓了頓,說道,“既然是朋友,有些話我也就不瞞你們,不過相信你們心裏應該多少也有點數。其實我的本命並不叫葉雲茜,你們應該明白,殺手外出執行任務是不會用真名的,但真名還是假名對我來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因為我幾乎都記不清我原來叫什麽名字了,做殺手這些年,我不知道用過多少名字,它們都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隻記得我原來是姓楊的,至於名字早已跟那麽多的假名混淆起來了,畢竟那個時候我還那麽小。不過你們還是可以叫我葉雲茜,這就是我,跟真名沒有區別。”

在接下來的一兩個小時裏,葉雲茜向劉萬勇和宋文嫣講述了她鮮為人知的過往,述說了她是怎麽樣從一個小女孩逐漸蛻變成為一個冷酷的女殺手,又是怎麽樣內心開始發生一些轉變的。

葉雲茜的老家是在江蘇,大概是鹽城那一帶,具體什麽地方她也記不清了。她是家中的獨女,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到甘肅那一帶做生意,具體是什麽生意她也沒了印象,隻記得好像是跟什麽礦有關,好像還是幾個人合夥的,常年都住在鄉下的礦地裏,不過她父母也有在附近的鎮裏租了一套房子,平時方便她上學,不過隻要一到了周末或者放假,她基本都會在礦上的工棚裏度過。

那個時候大概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她父母這個生意不算大,是他父親和幾個朋友一起弄的,全都是從江蘇那一帶過來的,雖然辛苦,但畢竟是露天礦,還算安全,收益也還可以,一家子的小日子過得也還算殷實。她從小就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礦上的工人們也都挺喜歡她,所以她父母對於她在那一帶玩耍還是挺放心的,她則像個男孩子一樣經常在光禿禿的山上跑啊跳啊,一天下來都不覺得累,她的體質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顯得比較不錯。

開始的那幾年,她父母的生意做得都挺順利,幾個合夥人之間相處得也不錯,經常幾家人聚在一起吃飯、遊玩,顯得其樂融融。但是到了她八九歲的時候,開始有一點懂事了,她發現以前經常來的叔叔阿姨們幾乎都不怎麽來了,她父母的感情本來也挺好,可是那段時間她父親老是悶悶不樂,還經常跟她母親吵架,不過他們都是輕聲地爭吵,盡量不讓年幼的葉雲茜感覺出什麽。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其實已經有了一定的觀察力,她發現父母的爭吵是因為生意上的不順利,並不是因為感情不合。

這種狀況持續了一段時間,有一天她父親垂頭喪氣地回來,差一點就抱著她母親埋頭痛哭,絲毫不顧忌她也在場。她對當時的印象很深,記得那是在鎮上租的房子裏,她知道肯定是出事情了,但也不敢多問,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幾乎痛不欲生的父母。後來她從父母的談話中聽出,原來是因為近一兩年生意都不景氣,他們撐得相當辛苦,但不管怎麽樣,以他們一夥人前幾年的盈利還是能夠撐下去的,卻沒想到他們合夥人當中有兩個專門負責管財務的,竟聯合起來把大部分的錢都卷跑了,這裏麵不僅有他們公司自己的錢,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從銀行和其他朋友那兒借過來維持周轉運營的。

這麽一來,他們的公司就舉步維艱了,而且他們這隻是小型的合夥製企業,並非有限責任公司,要是申請破產的話,估計要連他們自己的私人財產都要變賣掉,而且她父親還是法人代表,對公司的任何狀況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父親是一個很正直的人,當她母親勸他帶著全家人跑的時候,被他嚴厲地嗬斥了,說這是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輩子的事情,難道要他們女兒的童年在東躲西藏中度過嗎?

她父親相信,隻要肯努力,咬牙堅持下來,就一定會有轉機的時候。於是他一邊報警,讓警察去抓那兩個捐款逃跑的人,一邊想辦法再去找資金周轉,一定要把這個公司維持下去。

她依稀還記得,她父親的公司當時好像是陷入一種三角債的關係,即公司把貨發給客戶,卻沒有及時收回貨款,於是公司因為周轉需要又不得不先去其他地方先借過來。她父親不止一次跟她母親說過,她在一旁也聽到的,他說隻要把下遊幾家客戶的貨款全都收回來,再去借一點,應該能夠勉強維持短時間內的運轉,尤其是那家最大又跟他們合作最久的客戶,隻要把那裏的款收回來了就一切好辦了。

也不知她父親到底有沒有把那些款收回來,在那一年暑假的一天晚上,發生在她眼前的事情已經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腦子裏,一輩子都抹不去,同時也就是那個晚上,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