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米鱗的目光再次轉回了母親的身上,她開始慢慢向母親走去。

既然季莫沒事了,她就該好好將母親從廢墟中挖出來,找一個好地方埋葬了。

先前如果不是季莫身上突然恢複生命氣息,她是不會離開母親跑過去的。

因為在她心中,母親,才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重要的。

季莫見米鱗一副半死般的表情,忽然間明白,自己剛恢複記憶,還沉浸在和趙詩瑤的離別傷痛和過往回憶之中,卻絲毫沒有考慮米鱗的感受。

季莫知道,今晚這件事,其實本是不應該發生的。

隻因為他城門口多說了一句話,做了一件事,才惹到了紫賢,米鱗一家才遭到了報複……

其實說來,都是他的責任,這一點,他非常明白。

強忍著剛恢複記憶的焦急,以及對趙詩瑤思念和擔憂,季莫從地上站了起來,向米鱗走去。

他現在要做的不應該是沉醉在過去的回憶中,而是應該安慰眼前這個身心俱傷的女妖。

當他來到米鱗身邊,他的目光看向了鱗母,她的臉很蒼白,臉上還帶著笑,這笑很微,不用心看是看不見的。

米鱗還在扒著周圍的木頭,想把母親從廢墟中拉出來,她的雙手原本很白嫩,指甲也很薄很漂亮,可就在這廢墟中幾分鍾,這雙白嫩的手已經被木頭戳破,被泥土附著,顯得髒兮兮,傷痕累累。

“我幫你。”

季莫俯下身子,手中真氣湧動,真氣探到下麵的木頭深處,將所有木頭泥土向外推去,然後又托著鱗母向上來。

“吱~”

一塊塊木頭被擠壓開來,鱗母被真氣托著出了廢墟之中,當她身子出了廢墟的時候,季莫不忍直視,直接閉上了眼。

因為鱗母的下身,已經被炸的血肉模糊,各種東西混濁在一起,就像一塊腐爛的屍體。

米鱗的目光觸碰到這殘忍一幕的瞬間,她立刻就從旁邊的廢墟中扯出一塊破布將母親包裹,抱著母親的身體,她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米鱗,米鱗,你要堅強,你永遠不要再流眼淚……

這是她當初被趕家族對自己下的死命令,可是現在她忍不住,她已經不在乎,因為支撐她活著的母親都死了,她的活下去的意誌也在一瞬間消散……

米鱗抱著母親的身體轉身,迷茫的看著周圍,她不知道該去哪,甚至不知道將母親的墓地安置於何地。

妖族的墓地是不允許亂通賤民安世的,母親雖沒有亂通,但卻被所有妖族視為亂通的低下賤民,將母親安世在那裏,定不會被允許。

“難道……你的屍骨都要埋在荒郊野外嗎……”

米鱗的眼淚一直不止,她抱著母親的屍骨慢慢向花果樹叢走去,她要去挖那片包裹自己來到世界上的白鱗,但她不想放下母親,就一直抱著。

季莫一直跟在米鱗身後,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

他現在的智商已經恢複正常,不再是那個孩子般的性子,他能理解米鱗心中的傷痛和心酸,也想安慰米鱗,可是他找不到安慰的話。

此時,他的心也很酸。

在他弱智的時候,便知道米鱗的母親是個慈愛的妖,看到自己一副弱智的模樣還讓米鱗帶自己去吃花果,看到很多花果被自己糟蹋,也沒有趕走自己,她一直是個很善良的妖。

可是這份善良並沒有得到任何回報,她這個善良的妖被驅逐,被嫌棄,被唾棄,最後還被殺害……

世間上悲傷的事有很多,但最悲傷的之一,便不過是善良的本性,卻遭到了萬惡的對待。

米鱗來到了那片花果樹下,她放下母親的屍體,開始用那滿是傷疤的手開始挖著泥土。

季莫見此,立刻上前,將米鱗的手抓住,道:“別用手挖了,我可以幫你的。”

看著米鱗的手,季莫的心中又是一酸。這是一雙白嫩的手,但是它的掌內卻布滿了繭,它是那麽的小巧,可是手心中的各種傷痕又讓它變得滄桑。

季莫又想起了關於米鱗的身世,她在一個月前還是整個地蛟城的天才大小姐,然而卻因為角上顏色的變化而被認為是雜物,從此妖力被封,被趕家族,落為低賤的過街老鼠。

她身上發生的事和他很相似,同樣是被趕家族,同樣是被所有人唾棄,同樣過著痛苦深淵邊緣的日子……

米鱗的手被季莫抓著,突然變得無力,她的目光也沒看季莫,隻是呆呆看著地麵。

季莫鬆開她的手,身體周圍真氣運轉,手掌附在地麵上,將兩米厚的泥土從深處托了起來。

隨著泥土被托起,地麵一道銀光射出,刺破了柔和的“月光”,季莫繼續將泥土上托,光芒越來越大,他感覺到了一股神聖的能量。

“啪!”

隨著兩米厚的泥土落地,一塊閃閃發著銀光的銀色巨大鱗片出現在泥坑中,季莫被銀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他轉過頭對米鱗道:“我給你拿還是你自己拿?”

米鱗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作,整個身體呆滯著。

季莫微微歎了口氣,真氣再入下麵,想要將巨大的鱗片從坑中托了出來,可是在他真氣觸碰到的瞬間,他感覺到了千噸重的重力。

這重力實在太過大,季莫沒有辦法將其一動一絲一厘,他放棄了。看著坑中的鱗片,他不禁想到鱗母當初是怎麽將鱗片自動到這裏的。

皺了皺眉,季莫直接跳了下去,用手去觸碰這片白鱗,他一觸碰白鱗,臉上再次露出吃驚的表情,這鱗片竟然很輕!

用手不費吹灰之力,用真氣反而不能將其托不起,這鱗片是什麽?

季莫將鱗片從坑中拿了出去,放在了米鱗的麵前。

此時的米鱗還是很呆愣,像是一個死物。

季莫看著她的模樣,心中的酸澀突然湧起,他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有時候,他是個感性的人,對於別人的情緒,他能很深的感受的到。

他忽然丟開了鱗片,握住米鱗的手,看著她的目光,輕輕說道:“你還有很多事要做,別在這倒下。你的仇,你母親的安息地,你還都沒有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