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飛揚躲在椅子後麵,壓低自己的呼吸聲,盡量用做的到的方式,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作為一名老江湖,盡管不清楚這一段對話背後的完全含義,卻很清楚,這段對話十分重要,對他而言……對正道修士而言,都是如此。

掌握了其中隱藏的核心機密,他也就擁有了和那些魔宗修士談判的本錢。

分出勝負,阻止魔宗的陰謀,那是大方向,大策略。

就目前而言,殷飛揚作為那一群正道修士的首領,首先要做的是,帶領著那些正道修士們,在魔宗修士的‘鼻息’下活下來。

並且牢牢的釘死在這個世界,占據一席之地。

等待格局的變遷,以及世事的變幻。

“大主教!大主教!”那個叫馬修的男人,不斷的呼喚著老人。

但是老人卻已經無法再給予任何的回應了。

他的身體已經逐漸冰冷,渾濁而又蒼老的雙眸,失去了神采和靈光。

殷飛揚躲在椅子後麵,伏低下身體,透過椅腳之間的縫隙,往前看去。

就在正前方的講台上,一個身穿紅袍的老人,仰著頭倒在講台上。

他的胸口卻插著一把開著血槽,放血的匕首。

鮮血順著身體流淌、滑落,滴入講台下,一個用來盛放鮮血的容器中。

“竟然是被刺死的……是自殺?還是他殺?之前從對話中,我竟然沒有聽出來。”殷飛揚為眼前這一幕感到詫異。

他原以為,對話背後的畫麵,應該是一個老人對一個年輕人,講述世界背後的隱秘,然後是敦敦教誨。卻因為年老精力不濟,而在講述了一些隱秘後,緩緩沉睡過去。

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一幅畫麵。

擁有著黑色微長卷發,皮膚蒼白和鷹鉤鼻的青年,跪在紅衣老人的腳邊,雙目出神的看著那正在盛滿鮮血的金色長腳杯。

突然猛烈的震動,開始從遙遠的地表,蔓延到了這座偏僻的教堂。

叫做馬修的年輕人,捧起了地上的金色長腳杯。

然後緩緩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十字架。

他閉上了雙眼,對著那正前方,位於琉璃的彩色玻璃穹頂下,象征耶穌受難的十字架,高舉手中的金色杯子。

“我以聖杯盛滿聖人的血,今夜……我將飲用這杯中的酒,從此背負無與倫比的罪。我將化作該隱、猶大、德古拉……為主所唾棄。我將在黑夜裏等待黎明,在漫漫長夜裏,遙望燈火。我將在曙光的第一縷晨曦中化為灰燼,我將為這世間,帶來恐怖和絕望,清洗汙穢。我是背叛者,也是守護者,更是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前的絕望。”

說罷,馬修收回手臂,將聖杯中的鮮血一飲而盡。

痛苦的掙紮和嘶鳴聲中,他的背後生出了血色的雙翼,黑色的鱗片在雙翼上,閃爍著淒冷的幽光。

細長的獠牙,探出了馬修的嘴唇,他的麵容變得更加的冷峻。

最後,馬修朝著殷飛揚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便震動翅膀,衝破了教堂,在教堂外,那漫天的火光和灼熱的衝擊波中,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此時,殷飛揚的耳邊,響起了莫名的旋律。

《以父之名》作為背景音樂,開始在殷飛揚的耳邊奏響。

他依舊是聽不太懂,卻莫名的感覺,自己似乎經曆了什麽,又錯過了什麽。

時光流轉,顛倒世界。

殷飛揚手持銀色的十字架,再次回到了人群中,回到了教堂前的小廣場。

還未回神,他手裏的十字架,就被人一把奪走。

顯然,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裏,那些魔宗修士,絕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他的失蹤。

且這種失蹤方式,魔宗修士們可太熟悉不過了。

在殷飛揚回歸的刹那,便發現了他握在手心裏的十字架,自然也清楚,這就是穿越時空所必要的道具。

“說!你剛剛去哪了?又看到,聽到了什麽?”剛剛點化完畢,獲得了封魔人力量的薛無量,一腳將殷飛揚踹翻在地,用腳重重的踩著殷飛揚的胸口質問道。

周圍的那些正道修士們,也都被擁擠上來,數倍於他們的魔宗修士們壓製住。

殷飛揚感覺分外的屈辱。

多少年!

已經有多少年,他沒有被人這般對待過了?

這樣的無力與孱弱,這樣的任人宰割!

胸口的窒息感和壓抑,都讓殷飛揚感覺痛苦。

更為痛苦的是,那些以往信任他、崇拜他、依靠他的弟子們,都近在咫尺,就這麽看著他。

他們隱隱期待的眼神,讓殷飛揚的內心灼熱刺痛。盡管彼此都知道,不脫離這個世界,不掌握超凡的力量,便都無能為力。

卻難免因為過去的信任,而在這個時候,演變成期待。

此時,殷飛揚的情緒,終於翻湧起了巨大的波瀾。

在這波瀾裏,產生海量的魔性值,也在所難免。

發生衝突,製造矛盾。

這本就是柯孝良的本意,也是他收集魔性值的重要手段。

若隻是為了推動世界故事線,那他何必大費周折,弄這麽一撮正道修士進來?難道就真隻是為了平衡?

正魔兩道的矛盾與衝突,就是他製造魔性值的永動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還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你用腳踩著的是什麽人?提醒你一句,年三十誰都吃頓餃子,但是爺們……咱們往後的日子還得過。我殷飛揚便是今日在這異世界稍有不順,但是你且等好,待我回歸之後,是否提劍殺上十魔宗,砍了你的頭!”殷飛揚嘴硬心更堅,絲毫無懼薛無量。

薛無量可不是什麽厚道人,更是狂妄、自負。

麵對殷飛揚的威脅,心中稍稍忌憚,表麵卻變得愈發癲狂。

而顯然宋清文他們,也有意先讓薛無量磨一磨殷飛揚的氣性。

聽到了殷飛揚這隱含威脅的話語。

薛無量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那張小胖臉上,卻滿是邪惡和惡意。

他一腳踩在殷飛揚的胳膊上,然後不斷的加大力量,將他的手骨和胳膊,一點點的碾碎。

劇烈的痛楚,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湧來,殷飛揚卻麵不改色。

這點痛苦,還真沒被他放在心上。

“劍主!”

“長老!”

“祖師!”眾多弟子們,同道們開始大呼,他們想要打出包圍圈,替殷飛揚解圍。

但是麵對魔宗弟子的人多勢眾,麵對勉強混了些肚皮,已經不那麽餓,恢複了體能的魔宗弟子,麵對宋清文、慕容雲聽這種已經掌握了超凡之力的魔宗長老,隱隱威脅……這些正道修士們的反抗,著實太過脆弱無力了。

殷飛揚的半身骨頭,被一塊接一塊的踩碎。

他卻硬挺著,緊咬著牙關。

隻是用冰冷和嘲弄的眼神看著薛無量,如同看一具屍體,如同他才是那個施加刑罰者。

他是打算利用獲取的訊息,爭取一些權益。

但是顯然……絕不是以這樣屈辱,這樣被脅迫的方式說出來。

何況,這種狀態下,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都隻會幫助那些魔宗的魔崽子們,而於他殷飛揚,於正道修士們的處境、立場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禦龍劍主是個硬骨頭……這咱們都是知道的!”

“不過聽說他那條龍,倒是他的心肝寶貝。折磨他不成,你還不會折磨他的寶貝龍麽?”一名魔宗長老陰詭地笑道。

薛無量立刻獰笑道:“明白了!”

說著視線在正道修士的人群中移動。

此時,正道修士……以及大半的魔宗修士,都已經收起了各自的名字。

而沒有了頭上名字的指示,單看‘外表’,不熟悉的情況下,還是很難區分出誰是誰來。

薛無量也不挑,直接揪出一個外表為少女的正道修士,然後扭曲了她的雙臂,提溜到殷飛揚麵前,用手指扣住了對方的額頭,雙指幾乎插進眼珠子裏。

“是她嗎?”

“還是說……不是她,是別人?”薛無量用興奮……甚至是癲狂的口吻問道。他懼怕殷飛揚那威懾正邪兩道的名頭,卻又有一種踩在了這位威名赫赫的強者頭上,欺淩他的興奮與張狂感。

即便知道會有無窮後患,他依舊樂意出頭,當這個惡人。

因為他本就是這樣的瘋癲之輩。

此刻的薛無量,似乎比殷飛揚更期待,抓住的不是龍女敖嬌嬌。

“退出!退出這個世界!”殷飛揚艱難的從喉嚨裏擠壓出聲音來。被抓住的當然不是龍女敖嬌嬌,但是殷飛揚不能否定這一點,也不能承認這一點。

他隻是更加積蓄著心中的殺意,那強大且受到劍氣與龍氣,同時渲染的元神分身,正不斷的衝擊著世界壓製下的屏障,想要衝開屏障,釋放無匹的劍氣,撕裂眼前這個惡賊。

“退出?我看你怎麽退!”薛無量雙手一錯,就將手裏的那個少女的胳膊再擰了一圈,雙臂貼合在一起,直接搓成了麻花。

劇烈的疼痛,讓那個在他手裏提著的少女,完全忘記了退出世界,根本無法定心、定神操作數據麵板。

而此刻,柯孝良也收到了大量的魔性值……源於正道修士群體散發的魔性值。

原本這些魔性值,按道理該湧向薛無量。

但是誰讓薛無量來到這個世界的隻是魂體,並未身負魔種呢?

這些正道修士們,除了痛恨、仇視薛無量之外,第二厭惡與仇視的,便應該是這個束縛了他們的世界。

而世界就是柯孝良。

這些魔性值,當然也是衝著柯孝良來的。

被他毫不客氣的吸收。

果然,正魔衝突中,仇恨與殘酷,就能催生大量的魔性值。

無須柯孝良做太多的動作,隻要衝突本身存在,魔性值就源源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