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孝良確實是故意暴露行蹤的。

他需要匯集一些契機，合理的將蕭怒這個人給引出來。強行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然後硬生生的插入也不是不行，但是提前給點前戲鋪墊，稍微潤滑一下，卻也不至於讓之後的出場那麽幹，生硬的讓人難受。

當然，現在所做的隻是一個引子。

未必就立刻爆發。

卻遲早會驚爆無數人的心神。

至於帶著楊真真一起出現……

這有問題嗎？

別說楊真真不會暴露柯孝良的真實身份，她雖然看起來憨憨的，卻並不是真正的蠢貨，什麽可以說，什麽不能說，她一直分的很清楚。善良和愚蠢，憨直和憨傻這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更何況……不要忽略了一個大前提。

這裏是柯孝良的世界。

這裏是他的絕對主場。

他不想讓人聽見的內容，即便是有人用最大的聲音，在最大的廣場上，當著數十萬人大喊，也沒有人會聽見半個字。

宋清文曾經可以隱約的猜到一些柯孝良的身份，那是因為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而柯孝良在早期又不可避免的暴露了一些痕跡。

而現在，於現實之中，柯孝良已經假死神隱，再經過時間的掩蓋，以及上一次十魔宗遭劫的衝擊，最後可能殘餘的痕跡，都被抹除的更為幹淨徹底。

再想要通過僅僅是葫中界內蕭怒的些許行為痕跡，就將其無端的與柯孝良聯係起來……那隻能說是太監上青樓。

或許依舊有大能強者，可以通過窺探命運或者時間的長河，看清真相。

但是非要這麽去論的話……那就沒意思了。

直接盤古飛來一斧頭，現實虛幻兩滅空，開篇就全書完……豈不幹淨痛快？

刀光散盡。

楊真真這才害羞的看向柯孝良，然後啪嘰一聲，將大關刀丟上岸，俏皮的衝著柯孝良吐了吐舌頭。

“不小心……用力過猛了一點……誒嘿！”楊真真抓了抓腦勺，不遠處的一座雄奇的山峰，從半山腰斷落轟然砸落，再次煙塵四起。

此時那栽倒在江水之中的大漢，竟然還沒有死，在山巒爆炸的聲響中，緩緩驚醒過來。

掙紮起身，看著周遭發生的一切，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即便無法明悟全部，大漢卻看到了追殺他那二人的屍體。

勉強翻身，趴在灘塗上，衝著柯孝良和楊真真的方向道：“二位……二位俠士！救命之恩，烏雷沒齒難忘，隻是這二人皆是羅教弟子，傳聞羅教弟子都有不死之身，今日所殺皆為他們入劫應身，二位卻是不該為了烏某人區區一介草莽，與這羅教妖人生了衝突，壞了清淨啊……！”

這話說的，多少像是有些不知好歹。

但是如果理解了‘羅教’如今在江湖上的特殊地位，以及其所造成的血腥與影響，就能明白這位喚作‘烏雷’的大漢，還真是個十足的實在人。

“你與羅教有仇？”柯孝良聽聞烏雷之言，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是望著江上的水波，以及岸邊尚未平息的風，背負雙手對其問道。

烏雷聞言，起先是微微沉默。

隨後咬牙切齒道：“不錯！吾與羅教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有意思！”

“既然如此，給你這個機會，我隻打一遍，你看好了……能學多少，就看你個人的造化。”柯孝良說完，卻踏足江麵，就站在那起伏的波濤之間，翻轉手掌，雙掌交替，忽快忽慢，忽急忽緩，忽而勢大力沉，忽而又仿佛和風細雨般的拍打起來。

行掌之間，隱隱還能聽見風聲和江水拍打山崖般的聲音。

“看你的路數，擅長用刀。隻是關刀畢竟是馬上兵刃，如今我糅合刀法，化刀為掌。掌法若雙刀，一陰一陽，一快一慢，一剛一柔，相互顛倒，相互補足。以你的功力，四十歲以前精修陽掌，若這江邊之山，山澗之風，孤崖之木，隻憑一口氣，一個念頭，一腔熱血，自當勇猛無措，尋常匪類難以抵擋。四十歲以後，心態轉變，漸漸領悟人生另一重境界，消了衝動、憤慨之心，漸生柔性，多了些圓滑，此時再行一味剛強之道，卻已然有缺。”

“掌法無憾，人已有憾，你可再轉修陰掌。陰陽相合，再上一重境界，這天下絕頂之林……必有你一份。”柯孝良揮袖行掌之間，卻帶動了精神，仿佛將這一掌掌的招式、口訣、心法，盡數烙印在了烏雷的心中。

等到烏雷將這些暫時囫圇吞下，緩緩回神之際。

再一抬頭，江麵上早已空空如也。

什麽小舟、佳人、絕世的高手，全都不見蹤影。

若非兩具屍體，依舊在身邊。

身後斷裂的山崖，依舊殘缺。

烏雷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場夢而已。

雖然是重傷之軀，烏雷卻掙紮起身，先運用其了掌法之中的陰掌。

此掌極盡綿柔，卻自有一股韌性至極的氣勁，由外入內。

氣勁生發之間，那紮入烏雷體內的銀針，被真氣震動間生出的力道，逼出體外。

甚至是髒腑之間的淤血，也擠了出來。

雖然吐了好幾口血，烏雷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舒緩了許多。

又看了看江麵，和周遭的山林。

烏雷提起一旁插著的大關刀，走到那兩具屍體前，然後橫豎劈砍多刀。

有將兩具屍體捆上石塊，丟入江中。

隨後鼓動恢複不多的真氣，以大關刀肆意劈砍，製造亂戰的假象，掩蓋楊真真的那一發刀痕。

直到天色黯淡之後，烏雷這才刻意將大關刀拋在原地。

衝著烏黑的山林抱拳叩首，緩緩離開。

“蕭大哥！這個人真的不錯！你傳授他掌法，真的沒有教錯。”楊真真對柯孝良仰頭說道。

柯孝良嘴角含著笑意：“沒有教錯……嗎？或許吧！”

“他這個人可不簡單呢！”

“屬於他的命運，這才剛剛開始。下一次麵臨選擇，卻不知道他是堅持本心，還是違逆原則。”

柯孝良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手掌間的紋路。

此時他看的不是自己的手紋，而是這片世界的命運。

烏雷的命運，原本應該在今日斷裂，至此而絕。

但是因為‘老天爺’的眷顧，他的命運被續上了，不僅如此……還給予了他一條波瀾壯闊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