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孝良也是在宋清文說出第四個理由後的刹那間，突然想明白的這一點。
他一直糾結於宋清文為什麽要這麽緊巴巴的朝著真武宗貼上去。
這似乎並不符合一個聰明人的生存法則。
特別在於，宋清文並未為情所迷，他對李姑姑的那番情愛，皆源自於影帝級的表演。
這就更讓他挖空心思，想要討好真武宗的目的，而背道而馳了。
這個時候，柯孝良突然想到了宋清文之前扯的那些閑話。
看著神情木然，好像沒有泄露半點情緒，實則已經陷入某種思維停頓狀態的宋清文，柯孝良說道：“所有說過的話，都不見得是廢話。因為它們都會潛在的表達部分情緒和思想，就像動物的叫喚聲，原本也隻有固定的幾個音，卻依舊可以通過叫喚，傳遞出不同的情緒。”
“語言本身承載的就是思想的延伸，你曾經說過，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叫玄青界，玄青界原本屬於玄青門。而玄青門毀於內憂外患。這是你岔開的題外話，我原以為是這樣的。但其實這才是你的真話，關於真武宗的那些，反而成了假話。你很有底氣，將真話和假話，顛倒了。在我麵前玩了個花活。”
“那我就不妨稍稍暢想一下，所謂的內憂是什麽。”
“玄青界以前不歸地府統屬，一界之內的盛衰興亡，皆由玄青門說了算。這個時候地府攻了進來，天魔、心魔、血魔、劍宗、星河……這些都是先頭兵，他們是入侵者，所以能在這個世界成為萬年大派。但是真武、極道、禦器、禦獸這些宗門，他們是原本玄青門的一部分，為什麽也可以長存萬年？”
“理由很簡單了，他們是背叛者，背叛了玄青門，或者說……是他們拋棄了玄青門，選擇投入了勢力更大的地府，並且與地府簽署了某種協定。也就構成了如今這種，地府的陰差與人間的修士之間，相互依存，卻又相互吞吃的局麵。”
柯孝良一番話娓娓道來，不僅說了宋清文給的線索，自己的想法，也結合了一些其它方麵的訊息。
雖然是自身的想法，卻顯得很有說服力，並不是空談。
宋清文似乎已經徹底沒話說了。
他沒有狡辯，也沒有阻止，更沒有附和。
因為他很清楚，無論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都隻是在坐實柯孝良的推論。
他想要扭轉……不挽回一些損失，就必須在柯孝良獲知一切前，想到一個遏製的辦法。
他隻希望，柯孝良推斷的慢一些，猜測的沒有那麽精準。
“假如這世上還存在這麽一群人……甚至一個人，又或者某種冥冥中的判斷標準，等待著某個‘答案’。它原本屬於玄青門，如今卻處於無主的狀態。那麽它該如何挑選繼承者呢？”
“是入侵者，還是背叛者？”
“都不是！應該是一個兩邊都容不下的人，一個同樣被雙麵排斥和背叛的人。”
“你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討好真武宗。恰恰相反，你隻是在塑造一個忠心耿耿，但是被無情拋棄的人設。或許在你陷入絕對的絕望之時，你可以得到某種……期待中的‘幫助’。”
“而這幫助，才是你真正想要獲得的利益。”
“假如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以地府之強勢，當初要攻占玄青界，還需要有‘內應’，還要策反一大批人。這就說明玄青門必然是有某種力量，是令當年的地府都有所顧忌和忌憚的。這樣的力量，遠比所謂的玄武遺蛻要更有**力的多……”
說到這裏，柯孝良喘了口氣，也看著宋清文的反應。
而宋清文卻好似已經徹底放鬆下來。
他等著柯孝良接下來的‘猜測’，但是柯孝良卻沒有再說話，而是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宋清文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淤氣。
“你猜的不錯，或者說你猜對了大部分。”宋清文說道。
隻是卻不說明，柯孝良究竟猜對的是哪一部分。
隻聽他接著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因為冒失，錯過一次機會。卻也因此留下了一絲希望，一直想要再次找到它。”
“直到我後來見到了你，那一次……我以為你就是全新的機會。因為你表現出來的……與我曾經經曆過的，實在是太像了。”
“所以我小心翼翼，甚至以有別於魔宗的教育方式，嗬護了你的脆弱稚嫩之期。”
柯孝良對這個說法和答案，並不給予任何的評價。
無論曾經宋清文出於什麽目的，而給予了他‘關照’，那都是過去式了。
基於這些關照，柯孝良可以給宋清文別於旁人的耐心與容忍度，卻也僅止於此了。
他絕不可能為了宋清文，而耽誤了自身的任何可能與利益。
打從一開始，柯孝良就不是那種會舍己為人的偉光正人物。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後來，我發現你不是。”
“但是我已經抓不住你了，錯過了掌控你的最佳時機。”顯然宋清文也清楚，柯孝良不是用這點‘老交情’就能套牢的主，所以開始更務實起來。
“不過隨著你的發展，隨著你坐鎮十魔宗，我逐漸找到了一條重新打開玄青之門的方法。”宋清文似乎第一次透露自己的真實目標。
這個時候他說的無比真切。
柯孝良也相信，這真的是他的目的。
不會再有什麽目的之後的目的了。
再怎麽套娃，那也得有個底座……不是麽？
任何的行為，都必須有一套能夠自洽的行為邏輯。
而現在，宋清文的行為邏輯，似乎是可以說通了。
這就足夠了，關於更細致的細節，柯孝良不想知道，也不耐煩知道。
甚至關於所謂的玄青之門，柯孝良也不是特別感興趣。
任何的寶藏，都比不上他手中已經掌握有的。
自家的都吃不完，還想著門外的……那豈不是瘋了？
“最後告訴我……你為什麽搞的這麽複雜。”
“如果隻是逃離十魔宗，返回真武宗再被拋棄……打造一個天地不容的人設，這其實也不難，不必弄得這麽複雜。”柯孝良對宋清文說道。
如果說，真的要杠，還有什麽是解釋不通順的，就隻能在這裏了。
宋清文苦笑道：“這不是很明顯麽？”
“你也是知道的吧！我想要試探你，想要知道那個答案……那個我一直在猜，卻不敢認，你一直知道，卻在容忍的答案。”
“我的心太大了，想要的太多，而現在我的處境……就是貪心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