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芷

看了看漏壺,梳著丱發不過六七歲的小花芷摸摸自己的包包頭,回頭看向比自己高一點的幾個大丫鬟,“吃的喝的都帶好了?”

小念秋把竹籃提起來掀了布蓋頭,“小姐您看,都是沒有氣味的,保管不會讓人察覺。”

小花芷滿意的點頭,做壞事也要有做壞事的自覺,不能留下把柄給人抓的。

想到那好聞得不得了的藏書樓,小花芷滿心都是雀躍,隻恨不得每天都長在那裏邊不出來了,可惜不行,她可是乖巧聽話沉默寡言沒任何特色的花家大姑娘,不能太出挑,想到這個給自己定的人設花芷又有點後悔,其實書呆子大姑娘也是可以的。

小迎春和小抱夏被留下打掩護,小迎春一臉嚴肅的叮囑膽子小的拂冬,“小姐一就什麽都忘了,要照顧好小姐知道沒有?”

小拂冬抿著嘴唇連連點頭。

小迎春又看向小念秋,“機靈點,別人都到跟前了才發現。”

“是,我知道。”

小花芷笑眯眯的看著丫鬟們的互動,也不說破其實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若真被人發現了她也能找到理由搪塞過去,可若能不被發現自然更好,她可是花家最不起眼的大姑娘呢!

主仆三人熟門熟路的三彎兩繞來到藏書樓,小花芷早就摸清楚了,除了休沐的日子,這個點家中的男人們要麽上朝,要麽上學,兩者皆不需的也都出門了,不會閑在家裏,更不會往這藏書樓來,這麽大一個藏書樓有大半天都屬於她。

小花芷眼裏全是跳躍的光彩,這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

小念秋推開藏書樓的門伸頭往裏看了看,確定沒人忙讓小姐進去,小拂冬趕緊跟上,小念秋又將門關上,自己則去到長廊的另一端,拿出藏在那裏的抹布擦著廊柱,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的給小姐望風。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幹了,倒也沒有了之前的緊張,望風的同時她邊用手指在廊柱上寫著字,昨兒小姐又教了她們十個字呢,她都還不是太會,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練練。

小念秋有點難過,四個人裏她最笨,三個姐妹都學會了就她還沒有,她得更努力才行。

原本昨晚就用功到很晚的小念秋不知道什麽時候靠著廊柱打起了瞌睡,也就沒看到長廊的另一頭彼時不過中年,穿著一身文士服溫文爾雅極了的花大人背著雙手往這邊走來。

跟在身側的徐管家見到小丫鬟這般模樣正要喝斥,花大人揮揮手,笑眼看了看走了過去,才這麽大點的孩子,又是在他們這樣規矩大的人家,犯困實屬正常,能閑上片刻便讓她歇會又何妨。

到得藏書樓外,花大人製止了管家的跟隨徑自推門走了進去,一抬頭他就愣住了,那個捧著書靠書架坐著,一臉米蟲掉進了米缸一般滿足神情的姑娘怎麽瞧著像是老大家的那個?

小拂冬也看到了推門進來的人,嚇得她連忙站到小姐麵前把人擋在身後,被擋住了光線的小花芷不滿的推開她,“邊上點邊上點。”

“小姐……”

小花芷頭也不抬,“我不餓,也不渴。”

小拂冬都快哭了,她不是每次找小姐都是為了給她遞吃的呀!

花大人饒有趣味的笑了,淡淡的瞥了小丫鬟一眼,見小丫鬟明明腳都在打晃卻仍是擋在主子跟前,再想到外邊那個打磕睡的小丫鬟花屹正笑意正深,這可真是……有意思。

輕聲走近,撥開身體搖搖欲墜的小丫鬟,花屹正看著眉眼生動的長孫女,伸手拿過了她手上的書,看著她迷茫的抬起頭來,在一刹那的愕然後便低下頭去恭聲請安,神情溫馴,一如曾經他見到的模樣。

翻了翻手中的書,卻是一本民間人物誌,能放進花家藏書樓的自然有其優點,這書當年他也看過,裏邊的人物並非朝官大儒,也非名人誌士,而是民間一些默默無聞卻自有一門絕活的人,倒沒想到落地即富貴的長孫女會看得這般歡喜。

席地而坐,背著著書架,花屹正指了指自己對麵,“坐下說話。”

小花芷心裏閃過數個念頭,最後歸於一句: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於是她真就在對麵坐了,依舊顯得規矩,卻也因為席地而座顯得不那麽規矩。

“喜歡?”

“是。”

“常來此地?”

小花芷斟酌了一下,“來了數次。”

花屹正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書轉開話題不再追問,“可從中看出了樂趣?”

“是。”

“說說。”

小花芷回得很有保留,“他們很厲害。”

“哦?你覺得不認字無功名的人厲害?”

“是。”

“哪裏厲害?”

小花芷彼時對祖父還不是很了解,擔心祖父認為這些書不應該放在藏書樓而全搜羅走,謹慎的表現著六歲的孩子該有的姿態,“他們不識字,可他們會的我們也都不會。”

“有道理。”花屹正笑了,突的又轉了話題,“字都識得?”

“是。”頓了頓,小花芷又加了一句,“有些識得。”

“可會寫?”

“寫得不好。”

真是句句有保留啊,被墨香環繞的花屹正舒心的長吸一口氣又無聲的吐出,花家每隔幾代總會出那麽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可比起他們的鋒芒外露,長孫女的藏拙更讓他歡喜,世間不缺聰明人,缺的,是會把聰明藏起來的人。

把書遞了過去,花屹正起身到另一個書架上取了幾本書便迤迤然的離開了。

小花芷和嚇得滿頭是汗的小拂冬對望一眼,一時沒弄明白祖父這是何意,之後幾日她便不再去了。

可藏書樓於她來說就是一個有著巨大吸引力的寶庫,待見到祖父待她並無不同,家中也無任何變化,在休沐日過後她就又耐不住的偷偷去了,連著數日無風無浪後她便恢複了常態,心裏甚至有了點過了明路的膽大包天,她看明白了,祖父不會在這事上拆穿她,於是在又一次見到祖父時她已經是一副能分享秘密的自己人心態了。

PS:拖得久了點,從寫完正文就一直生病,然後又一直找不到感覺,先回憶一下童年找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