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神醫起身去到桌邊飛快寫了張方子,“盡快。”

說著他又開出另一張,“這副藥用來藥浴,用大鍋熬煮兩刻鍾。”

不用說如何不好,大家便已知道了肯定不好,於神醫之前都沒有這麽緊繃,眉頭也沒有皺得這麽緊。

念秋接過藥方跑出了她從沒有過的速度,花平陽立刻派了下人跟去。

朱氏徹底慌了神,哆嗦著話不成句,“於,於,於……”

花平宇緊緊攬住妻子啞聲接過話,“於神醫,芷兒到底怎麽樣了?”

於神醫見慣生死,此時卻也有些喉嚨發緊,他打了個比方,“大姑娘如今的情況就像那海浪,一個浪頭撲到岸了,短暫的退去後下一個浪頭衝擊力可能會更強,誰有本事讓那浪頭不往前撲?沒有人,我們隻能盡可能的想辦法不讓大姑娘被那浪給淹了。”

這話裏的意思是,意思是之後會比剛才還厲害?朱氏腿一軟幾乎要跪了下去,她的女兒做了那麽多事,護了江山社稷護了那麽多人,老天爺怎麽也不多疼一疼她!

花平宇欲將人帶出去,朱氏強著直搖頭,推開丈夫蹣跚著走到桌邊坐下,她就在這了,哪都不去,哪都不去!

沒人再勸,也顧不上。

拂冬端著煎好的藥來了,顧晏惜接過去一口口耐心的哺過去,仍是流出來大半,但好歹也強行喂進去了少許。

一刻,兩刻,半個時辰竟是都平平安安的過去了,眾人無不在心裏盼著是不是有了好轉,唯獨於神醫和感知敏銳的顧晏惜知道怕是要不好,可他們沒一點辦法。

在眾人等疲了的時候壞消息突然毫無預兆的就來了。

顧晏惜眼看著阿芷身上泛起紅色,眼看著她呼出的氣燙手,而他措手無策。

於神醫回頭問,“可準備好了?”

拂冬連連點頭。

“準備藥浴。”於神醫拿出銀針走到床邊,“把腳伸出來。”

一如之前給手指頭放血,這次是給腳指頭放血,之後於神醫在腳尖各紮了七根銀針,片刻後才取了道:“去泡著,不要著急,水慢慢加,不要涼著她。”

顧晏惜半點不敢耽誤,抱起人大步往耳房走去,這一刻,除了懷裏的人誰都不在他眼內,他看不到皇上,也不在意這內內外外花家的人,阿芷在他們才重要。

再次把阿芷脫光,自己也脫去所有衣裳,兩人肌膚相貼,比之前都還要親密,可這一次顧晏惜心裏沒有任何綺念,時不時就抵住額頭去探一探,就盼著溫度能下來一些,再下來一些,但是……

“抱夏,你來摸摸。”

抱夏顫抖著伸出手覆上去,心驚肉跳的發現,“怎麽,怎麽好像更燙了!”

迎春忙上前一探,是真的,真的更燙手了!怎麽辦,怎麽辦……

“婢子去問於神醫!”

於神醫來回踱著步,如果隻是發燒他有辦法,可大姑娘不是旁人,她身體虧得厲害,用藥需得特別謹慎,不要說虎狼之藥,就是藥性稍微衝了一點的都負荷不來。

“我給她走一趟針,在背部,藥浴還是得繼續,你們做好準備。”

迎春咬唇看向花老太爺,事關小姐名節……

花屹正眉眼一正,“去做準備,留著人比什麽都重要。”

若是攝政王在意這個,這姑娘他們花家自己養著!讓她順心順意的想怎麽過就怎麽過!

迎春淚流滿麵的向花屹正磕了頭,不等人反應過來她已經彈射起來跑回屋去,門砰一聲又關上了。

花屹正朝著於神醫一揖到底,“於神醫隻管放手施為,不用在意其他。”

“花家有大姑娘是花家之幸,大姑娘托生於花家亦是她的幸運。”於神醫拱手回禮,因著男女大防,被小小病症要去性命的婦人不知凡幾,如果是姑娘家更不得了,病死守節才是常態。

大姑娘這兩年總算也沒有白操心勞力。

離著近,外邊的對話聽得分明,在朱氏和抱夏提心吊膽的注視下顧晏惜吩咐道:“把水舀掉一些。”

抱夏立刻照做,直到對方喊停。

待到見攝政王小心的將小姐變為俯趴的姿勢枕在他手臂上隻露出背部她才明白過來,攝政王這是怕水太深會淹著小姐,由此可見他是不介意的!

抱夏和迎春幾乎要喜極而泣,而淚腺本就淺的朱氏早已經淚流滿麵。

“拿件披風來,不要太厚的。”

“是。”

還在門口的迎春又跑了出去,飛快找出一件初秋時用的披風遞了過去,顧晏惜接過去覆蓋在阿芷背上,然後一用力扯出一道口子來,再一撕,白皙的背部一攬無餘,其他地方卻嚴嚴實實的捂上了。

抱夏突然就懂了,正因為懂了才控製不住眼淚,攝政王不是不介意的,他介意,哪怕那人是於老,可相比起這個他更在乎小姐是不是能好。

“去請於老。”

“是。”

得了消息的於老看了那邊女眷一眼,“老夫要借帕子一用。”

花靈想也不想就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來,夏氏欲攔已是不及,當下臉色就變了變,姑娘家的帕子怎可……

於老卻沒有接,他指著蘇嬤嬤手裏的道:“這條就很好。”

蘇嬤嬤一愣,立刻雙手遞了過來。

於老接過來蒙住雙眼,“行醫幾十年,認穴位的本事老夫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來扶我一把。”

迎春無聲的朝著於老磕了三個頭,恭敬的扶著於老往裏走去。

所有人可見的鬆了口氣,雖說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能保住芷兒的名節自是再好不過。

看到這樣的於老顧晏惜也沒有撤了披風,說他小人之心也好,小心眼也罷,他都認,但在於老號脈後拿出來金針後他變了臉色,抱著阿芷的動作都用力了些,“需得用到金針嗎?”

“是時候了,引老夫的手落到大姑娘頭上。”

順著頭往下到頸窩,確定了大姑娘的姿勢,於神醫右手執針毫不猶豫的紮下去,一共九針,最後一針落在了頭頂,他隻願自己這壓箱底的本事能助這姑娘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