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現在不能見,為了宮中穩定,也為了母子感情。

顧晏惜端起茶盞送到祖母手裏,“總會見到的。”

“可不能因此就把給哀家的孝敬按下了,她做的那些小食哀家可喜歡,你和她說說,哀家那份以後得比照著芍藥的來。”

“是,孫兒回去就和她說。”

太後看他一眼,心裏有遺憾,卻也替他高興,總算有那麽一個人讓他不再什麽都獨自扛著,什麽都覺得無謂,那麽聰明能幹的姑娘,總能替她家這個命運坎坷的孫子分擔些,她也相信能被最敏銳不過的芍藥如此信任的姑娘差不到哪裏去,從她待芍藥的那份心意就看得出來,哪家的嫂子待小姑子有她那麽好。

喝了口茶,太後似是無意的道:“最近宮中甚是熱鬧,月貴人聖眷正濃,據說還去徐貴妃那示了個威,如今兩邊算是杠上了。”

“哪邊占上風了?”

“半斤八兩,月貴人是新人,年輕水嫩,正是最被稀罕的時候,可徐貴妃霸寵後宮多年,在皇上那自有一分不同,除了在月貴人那裏皇上也就還往她那裏走上一走,她的優勢在於她有四皇子傍身,月貴人不一定還有這個機會。”

顧晏惜心裏有了底,也樂得他們互相擰勁,免得將注意力放到小六身上。

天已擦黑,顧晏惜陪著祖母用了晚膳又說了會話才準備離開。

“這個你帶給花家那姑娘。”太後從玉香那接過錦盒,摸了摸後遞給孫子,“這套首飾是當年哀家成親時婉娘的母親添的箱,那時候家裏情況複雜,她老人家疼哀家,怕哀家嫁妝不豐被人看輕了去,又怕太過喧賓奪主讓我娘家不高興,偷偷給添置了不少,這套紅寶石首飾就是其中之一。”

“您不用如此。”

“給你你就拿著。”太後把盒子往他手裏一放,“兜來兜去又回到了她老人家的曾孫女手裏,便是她地下有靈定也高興,哀家這輩子啊,看著富貴榮華身份尊貴,卻等閑動彈不得,沒能護住花家,害得婉娘早逝,哀家死後都沒臉見她老人家。”

“您別這麽說,花家上下都感念您相護之恩,若沒有您出手相助,她們怕是……”

“你倒是站在他們那邊感謝哀家來了。”太後沒好氣的拍了這個心生外向的孫子一下,旋即又歎氣,“你又豈會不懂,哀家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若非皇上沒打算做絕,不是她也會有旁人去求這個情,倒不如讓她來做了這好人,至少她不會拿這個當恩情將花家剮下一層皮來。

“行了,不翻這些不高興的事來說,你回去好生歇著吧,天大的事也先放一放,花芷那裏需得多護著些,第七部看似歸了朝廷,實際還是拿捏在她手裏,利帛動人心,何況是如此天大的利益。”

“是,孫兒記下了。”顧晏惜抬頭看著眼底難掩疲憊的祖母,在這宮中,一日日熬著,熬幹了精氣神,熬幹了精血,在等的,也不過是扔下這具骷髏的時候到來罷了。

顧晏惜心中發澀,低聲道:“祖母,您保重身體,我一定接您出宮頤養天年。”

太後怔了怔,饒是走過大風大浪的一輩子這會也有些繃不住,嘴巴張合了幾次才逼出來幾個字,“好,好,祖母等著。”

顧晏惜行了大禮,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一直站在宮殿門口守著的玉香這時才走過來扶著娘娘坐下,“就是為了後麵的好日子您也要養好身體,她們要鬧隨她們鬧去,咱們就關起門來誰也不理會。”

太後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搖頭輕歎,“隻要身在這宮中就難以避開,皇上不立後,鳳印在哀家這裏放了多年,誰不得往哀家這裏多跑幾趟?還有那月貴人,別看著年紀小,手段層出不窮,前兒不還聽說她給哪個女官開了個方子治好了病,待她好了不得對她死心踏地?虧得她沒有孩子傍身,不然徐貴妃未必是她的對手。”

玉香也隻能沉默,在宮中呆久了,便是太後,想要獨立於外又談何容易。

“偶爾避開一陣還是可以的,明兒你便放出話去,接下來一個月哀家要誠心禮佛,誰也不見。”

“是。”玉香應下,轉而又問,“若是皇上過來……”

“讓他去哀家靜室便是,知道哀家在幹什麽他就放心了。”

“……是。”

看著宮殿外小小的一塊地方,太後眼裏閃過渴望,出宮啊,她這輩子唯一盼著的也就是這個了,便是活著的時候得不到,死前她也要立下遺言不要葬進皇陵,能葬到娘身邊就好了。

***

顧晏惜再次做了回梁上君子。

原本是想著偷偷看看阿芷就好,卻沒想到進屋就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睛,有著一雙笑眼的人正躺在美人榻上,頭發垂在兩側,讓她更添幾分柔和。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下意識的回頭,就看到迎春提著燈籠在前邊引路,拂冬端著偌大個木盤走過來。

“不進來?”花芷掀了毯子起身坐到桌前。

顧晏惜見狀忙走過去重又拿起毯子捂到她腿上,“怎的不早些歇著?”

“想著你會來。”

迎春幫著拂冬一起把飯菜擺好,神情無奈,“小姐擔心您晚上沒吃好,一直讓廚房準備著。”

這半夜三更的會麵,傳出去她家小姐的名聲真是要不得了,可再擔心迎春也沒有攔著,她隻盼著這人能記得小姐待他的好,不要負了她。

花芷哪知道大丫鬟藏著的那點小心思,抓了雙筷子放到晏惜手心,“你早被我家的廚子養刁嘴了,就宮中那些冷食你能吃下幾口,我讓人給你煲了羊肉湯,冬天吃這個補身體,你多喝一點。”

“你再陪我吃一點?”

“吃不下了,之前已經喝了一碗湯。”花芷笑,“我早破戒了,沒負擔。”

顧晏惜摸了摸她的臉,“老夫人不會怪你。”

“怪我才好,她都不到我夢裏來。”花芷又拿了雙筷子給他夾菜,“趁熱吃。”

顧晏惜低頭大口吃了起來,雖說祖母那裏的飯菜不至於是冷食,他確實也沒吃多少,他就愛吃阿芷這裏的飯,不論吃什麽都覺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