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照例被大家問候了一番,見她氣色不錯也就都放下心來,熱熱鬧鬧的聚一起吃了頓早晚飯,如今曾寒和小六基本就是長在花家了,自也在這家宴席上。

把信給四嬸去處理,花芷陪著母親回屋,一路聽她輕聲細語的說著話,“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各房和娘家突然又通起了來往,我記著你說了要斷的,便讓林雙多看著些,還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呢,你四嬸就直接關門閉戶誰也不往裏請了,她說這些人都是衝著你來的,一個不好就要給你惹麻煩,娘也不懂這些,就是覺得你四嬸也不容易,替娘受苦受累還盡要做些得罪人的事,你既然回來了需得好生去道聲謝,她待你是有心的。”

“是,我知道了,回頭就去。”

“也不用這麽急,這才回來呢,誰都知道你累,好生歇上一歇養回來是正經,你四嬸還會和你計較不成。”朱氏摸著女兒冰涼的指尖心裏難受得不行,以前明明是個小火爐子,什麽時候手都是熱熱的,哪像現在,這一年又忙又累的到底是傷著身子了,說起來也是她這個做娘的沒用,什麽忙都幫不上,女兒的事上是如此,兒子的事也是如此。

“對了,前兩天徐管家給我送來了柏林的信,通篇都是好話,說得好像外邊千好萬好似的,我雖未出過遠門卻也知道外邊沒那麽好,他孝順,怕嚇著我,我不辜負他的心意,權當不知,芷兒你聰明,心裏有主意,多給他引引路,娘知道你們姐弟感情好,他也就聽你的話,好好教他,以後啊,他要是敢對你不好娘也不要他。”

這估計是她娘能說出來的最狠的話了,花芷抱了抱她,這不是一個因為子女而剛強起來的母親,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不論她走了多遠,不論她謀劃了多少,不論她心性變得多狠,隻要一回頭,她娘依舊這麽柔軟的站在這裏,她就有歸來處。

“爹在陰山關可受歡迎了,都有小婦人想替他洗內衣。”

朱氏懲罰似的輕拍了她肩膀一下,又舍不得的給她揉了揉,瞪她一眼道:“你爹才不是那等人,若是在以前,他抬個人進房倒是有可能,可現在,以他那性子才不會拉個女人進來受罪,他認為的受罪。”

雖說是朵嬌氣的菟絲花,卻也是有韌性有驕傲的菟絲花,花芷笑,“我話還未說完呢,爹怕得現在都直接就著洗澡水洗了衣裳才敢出門了。”

朱氏立時笑彎了眉眼,眼裏有光,是信任,也有想念,便是相隔千裏,情緒也受對方牽引,花芷覺得,這個時代的愛情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把人送進屋,又陪著說了會話,離開時花芷道:“您不用擔心我和柏林,我相信他的秉性,便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心性大變,我也不會因此就活不下去,您的女兒可是有點石成金的財神之名,隻有別人求我的時候,您放心好了。”

朱氏紅著眼眶點頭應好,等人一走就伏桌子上哭了一場,隻要一想到他們姐弟有可能決裂她就難受,親人的背離又豈是有錢就能代替的。

顧晏惜從暗道先去了七宿司,戴上麵具後照例去往禦書房,卻被告知皇上此時在月貴人處。

估摸了下皇伯父此時的心態,他如往常一般直接去了月貴人的如蘭殿,宮人看到他忙往裏通傳,等了一會才得到進殿允許。

顧晏惜哂然一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先敲打他一番。

“微臣參見皇上。”

“哼,還知道回來?”皇上怒從心起,一拍桌子提高了聲調,“過家門而不入,你眼裏可還有朕?”

“皇上息怒,便是之前過家門不入現在不也回來了嗎?不在的時候您念叨,見著了您又要罵,這可讓他怎麽辦才好!”

顧晏惜抬頭看著笑語盈盈的皓月,能這般態度隨意的和皇上說話,並且皇上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不過短短時日,好大本事。

皓月朝著他一笑,拈了塊幹果送到皇上嘴邊,皇上吃了,脾氣也跟著緩了下來。

好似此時才發現侄子還跪著,皇上眉頭一皺,“跪著幹什麽,還不起來。”

顧晏惜站起身來,拱手道:“微臣有要事稟報,請皇上移駕。”

皓月下意識就要踩一句,到底還是理智戰勝衝動忍了下來,指甲掐進掌心而不自知。

“在這裏不能說?阿月嘴嚴得很。”

“此事幹係重大。”

能被晏惜說一聲幹係重大定非小事,皇帝也知曉事情輕重,起身撣了撣衣袖,溫聲和皓月說了幾句才離開,顧晏惜莫名有種夫妻倆道別的感覺。

皓月送到門口,等人離開視線神情就冷了下來,也就是說,那個花芷也回來了嗎?花家大姑娘,上輩子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人物,這輩子卻風聲水起,莫非……

禦書房內,顧晏惜半點沒有要和皇上敘話的意思,直接道:“微臣人尚在陰山關時接到阿芷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信,說是金陽有異,微臣一直覺得金陽和朝麗族關係菲淺,不敢耽擱,立刻連夜趕往金陽,到了那邊順著她查到的線索往裏挖才發現問題遠比預料的要大,豫州這幾年稅收情況如何您可知?”

“無人告知於朕。”皇帝隻是平庸,能坐上皇位卻也不是蠢才,知道侄子不是為了花芷才去的豫州而是因正事,心裏那點邪火也就散了,直接吩咐道:“叫朱博文過來。”

來福立刻要出去安排,就聽得世子緊跟著道:“請朱大人帶上金陽十年內的各類稅收帳目。”

“是。”

“繼續說。”

“是,微臣親眼見到金陽如今已成賭城,全城皆賭,任何事皆可拿來開盤下注,作坊多數關門,田地亦有荒廢,這絕非一年之功,按理來說從田稅和商稅當能看出些問題來才是。”

“方鴻誌!”

顧晏惜垂下視線,因一己私心埋下此等大禍,他恨不得將人開棺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