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沒了睡意,可顧晏惜卻是不能久留的。

目送人消失在夜色中,花芷回頭看到一臉神情複雜的幾個丫鬟一人敲了個腦崩,“不是早知道了嗎?這是什麽表情。”

“您這膽子也太大了些,別說外人知道了,就是咱們家裏的人知道了都不得了。”

“怎麽個不得了法?讓我交出掌家權?我倒是願意,她們敢接嗎?”花芷進了屋,說話更加無所顧忌,她是真不怕,她願意做孫子的時候別人怎麽著都行,在她眼裏那就是看一場熱熱鬧鬧的戲,可這並不代表她能容忍別人爬到她頭上,在花家那些年她雖說不出眾,也不被家裏那些姐妹看在眼裏,多年來卻從未被人占過半分便宜,隻是別人不曾發覺罷了。

更不用說花家如今眼下的境況依賴她甚多,便是知道了她和晏惜如何也不過嘴碎兩句,還得背著她,人天生便有著恃強淩弱的劣根性,這一點表現在方方麵麵。

迫於世情,談個戀愛還得躲躲藏藏不能見人,花芷也是有點小情緒。

“而且有些事她們未必就不知道,不說穿罷了。”花芷喝了口茶,抬頭看向迎春,“柏林可有來信?”

“有的,汪先生送來的。”迎春忙去到床頭從櫃子裏拿出三封信,看筆跡竟是三個小的一人一封,花芷忍不住笑,怎麽不放一個信封裏,還有小秘密不能讓其他兩個知曉不成。

這麽想著,花芷拆了信一一看起來,神情間哪還有之前的剛硬,整個人都柔軟下來。

三人三種風格,柏林最活潑,言語跳躍,恨不得將一路所看到的都寫下來,裏麵夾雜著一些自己的看法,揚揚灑灑寫了足足十頁紙,信封都撐得鼓鼓囊囊的。

隨安最嚴謹,以一種做學問的態度看待此次遊曆,言詞間很是克製,後邊竟還提出了一些問題,竟是把她當成先生看了。

小六最嚴肅,他就像是打了催長素一般,短短時間內就脫離了小孩的心態,也因著他是皇子,天生就站得高,看事情不免帶著俯視的心態,對比在京城所見所聽和書中所學大儒所教,他的疑慮,他的不解,他的惱怒皆在一言一語當中。

花芷先給柏林回信,她並不壓抑他的天性,非得讓他成為什麽樣的人,言語間鼓勵一番也就罷了,那孩子聰明,會自己摸索出適合自己的路,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而他才十一歲,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隨安的回了他那些問題,再加上幾句認可的話就夠了,他缺的是自信。

最難回的是小六的,花芷逐字逐句的仔細考慮,要引導他去看更多正麵的東西,要解他的疑慮不解,要告訴他水至清則無魚,要告訴他能吏雖貪卻得容下的必須性等等,回他一個人的信花的時間比前兩個加起來還多得多。

花芷卻也耐心十足,這都是長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孩子,自是不一樣的。

把三封信分開裝進信封,打算明兒交給汪容,什麽渠道都沒有七宿司安全,她雖沒有寫不能示人的東西,可她寫給小六的這封信最好還是不要落在有心人手裏。

喝了口茶,花芷才有心問起別的,“鸝雲巷情況如何?”

“依您的吩咐,臨河的那個鋪麵敲掉了,鋪麵修葺得和綠苔巷一般無二,收拾好有十來天了,因著您晚回來了些,也就一直沒有開張。”

“手藝可都練好了?”

“是,已經過了拂冬那一關了。”

“那就沒問題了,不用去挑什麽吉日,沒有衝撞就行,盡快開張吧。”

“是。”

次日一早花芷就帶著丫鬟們出了門,她要去看看她們一手弄起來的海鮮城是個什麽樣子。

地址離著食齋不遠,不過是隔著一條街的距離,抄一抄近路走路半刻鍾都不用,拂冬早先得了消息已經在那等著了,見馬車停下忙上前侍候小姐下車。

花芷由她攙著,抬頭打量這個人來人往的街道,這條街雖不是主街,卻因為臨著南城門近而店鋪林立,以客棧酒肆居多,把海鮮城安在這裏倒是合適。

食齋講究的是格調,目的是往那些世家的口袋中掏錢,不預約根本沒地兒,不知從何時起世家談事習慣了會約在那裏,可以說定位已經非常成功。

海鮮這攤子買賣花芷卻打算走中端路線,從那些有錢大戶口袋裏掏銀子,這個定位自然就不能規格太高了,這個位置選得挺好。

轉身進了店,入目的即是花樣清新的屏風,配合著一盆盆的綠植將一張張桌子隔斷開來,給人一定的隱私空間,就是用手抓著螃蟹啃也不怕被人看見丟了臉麵了。

左手邊是櫃台,裏邊暫時還空著,而上二樓的樓梯就在櫃台這一側,樓梯下就是櫃台,空間利用得很好。

二樓比之一樓要清爽些,沒有了阻礙視線的屏風,做成了一個個的格子間,隻要不站起來互相間也是看不見的,各處同樣裝飾得綠意盎然,二樓還有幾個包廂,垂了簾,卻沒有做那關閉嚴實的門。

一行人又去了後廚,在通往後廚的院子裏做了不少上麵沒有封口的玻璃櫃子,整整齊齊的靠牆擺著,等船到了,這裏就會擺上一些海鮮樣品供客人選擇。

廚房裏灶台整整齊齊,大部分東西已經到位,花芷看了看就出來了,“感覺還算敞亮,二樓就不要動了,一樓撤掉幾桌,把位置稍微拉開一點,看著太擠了,廚房這邊拂冬你自己看,需要什麽自己添置便是,至於其他細節你們再琢磨琢磨,估摸著船至少得九月初才能到,還有時間。”

“是。”幾個丫鬟對看一眼,大大鬆了口氣,小姐放權放得輕鬆,她們卻生怕做得不好,這些日子真是連覺都睡得不安穩。

“食齋那邊情況如何?”

這話自是拂冬來回最合適,雖則已經扛起了許多事,可她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變化,依舊靦腆話不多,依舊隻對小姐和吃食上心,依舊愛低著頭,“生意很好,預約的客人已經排到兩個月後了,吃蘑菇宴的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