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門外已經站了要回話的幾波下人,花芷從善如流的起身,“我去看看堂妹。”

四房長媳衛氏對花芷滿心感謝,忙起身領她前去。

花芷回頭看了母親一眼,朱氏對她揮揮手,示意她自去忙。

待人一走,屋裏婦人間的話就多起來,三太太歎了口氣,道:“大姑娘也是殊為不易,瞧著這趟出去又清減了不少。”

何止是清減,朱氏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剛才她特意聞了聞,芷兒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將藥味遮掩了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傷了哪,好好的姑娘家要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再一想到比芷兒小的都成親了,朱氏心裏又是一陣難過,原本她的女兒也該嫁為人婦了,可如今……

吳氏輕輕捏了她手一下,揚聲道:“大嫂你去看看柏林和隨安他們準備得如何了,今兒花家可得他們撐場麵,不能出岔子。”

朱氏穩了穩情緒,起身道:“是這個理,我去瞧瞧。”

這邊開始安排送嫁的瑣事,那邊花芷在衛氏一路感謝的話語中走進了花琴居住的院子,不同於嫡支那邊每人各有一個院子,這裏是幾個姐妹共一處院落,看到花芷進來紛紛行禮。

衛氏打發了幾人,帶著花芷往花琴的屋子走去,被丫鬟有意無意攔著不讓靠近的幾人裏最高的那個抬起頭來,眼裏滿是嫉妒和不甘。

她要是沒被退親年底就是她的婚期,花芷說了她會一碗水端平,那花琴有的那一份她也會有!有那筆銀子打底,她的日子豈能過得不好?

等著,她一定會嫁出去的!

屋內布置得極為喜慶,花琴一身吉服坐在**,看到花芷眼睛一亮就站起身來,“堂姐。”

“坐下,我瞧著都替你覺得累。”那會她的嫁衣完成試穿時她就說過,她一定要等時辰差不多了才穿上身,真的太重了,一整套加起來怕是有二十斤重,戴上鳳冠頭都有種轉不動了的感覺。

花琴笑顏如花,開了臉又上了妝的臉蛋越加光彩照人。

衛氏說了幾句場麵話就知趣的離開了,留下姐妹兩人一個**一個床邊坐著麵對麵。

花芷和這個堂妹接觸不多,也就一年見個幾次,若是挨的近還能說上幾句,要是位置離的遠一年到頭也說不上一句話,這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幹巴巴的擠了幾句話出來,“什麽都不要多想,做個幸福的新嫁娘,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不要像我小姑那樣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越是如此婆家會越是搓磨於你,娘家有兄弟,有家人,都會替你撐腰的。”

花琴紅著眼睛噗嗤一聲笑了,“堂姐明明不過比我大了月份,這話說得就和長輩囑咐小輩似的。”

花芷一想,可不是,她還真是幹了長輩的活。

花琴咬了咬唇,傾身上前握住堂姐的手,摸著指腹的薄繭她心裏突然就難過極了,花家的女兒,就算不受龐也是身嬌肉貴的養著的,何況是嫡支長女,可這個曾經千嬌百寵的姑娘如今手上卻磨出了繭,反倒是她們這些沒用的依舊養於深閨。

“因為有堂姐我心裏才有底氣,你說的話我都記著。”花琴抬頭,紅著眼眶笑,“不就是嫁個人嗎?他還能吃了我不成,待我好便過,要是待我不好了我就使人向堂姐傳信,堂姐可要說話算數,把我接回來。”

哪有成親之日說這種話的,花芷失笑,不過知道她有這種心理準備倒是能放心了,女人越軟弱越被欺負,哪個時代都是如此,像她娘那麽幸運的是絕少數。

“說話算數,你安心過日子,也別輕易就找退路。”

“我懂。”花琴看著眉眼間即便神情柔和也透出鋒利的女子,她已經記不得以前的堂姐是什麽模樣了,但一定不是這樣的,但是這樣的堂姐她真的好喜歡。

“堂姐,你給我說說外邊的事吧,我從來沒出過京城,外邊和京城一樣嗎?”

“一樣,也不一樣,京城權貴眾多,這是哪裏都沒得比的,南方天氣潮濕,這種天氣如果剛下完雨就出大太陽會特別不舒服,滿身粘膩感……”

花芷溫聲給這個即將出嫁的十六歲姑娘說著她知道的外麵的世界,從南方說到北方,說到陰山關。

“那裏冷得早,風大雪大,若是不能及時把院子裏的雪鏟了,可能一個晚上下來第二天門都會打不開,用水也需得煮雪,其他季節卻又幹得很,風沙漫天飛舞,張開嘴就是一口的沙子,若是個好地方也悄會成為流放之地了。”

本來聽得很高興的花琴又紅了眼睛,“祖父爹爹他們就是生活在那種地方……”

“所以得想辦法讓他們回來啊。”花芷想著千裏之外的親人心中惆悵,她查過地理誌,陰山關風沙最厲害就是夏秋兩季,這次過去怕是得受罪。

看花琴一副要哭的樣子花芷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忙說起別的,“我過幾日北上,你不妨寫封信把你的喜事告知,想來他們定是歡喜。”

又北上?花琴握緊堂姐的手,“可是堂姐你才剛從南方回來,這麽奔波身體怎麽承受得住。”

“這幾天會好好歇著,如今已是七月,已經遲了,若非得去南方一趟我早應該去了的,我得親眼看著他們都好,我也得親口告訴他們家裏都好,祖母很好,小姑也很好,包括花靜,也都很好。”

花琴用力點頭,“我明白,家裏人都很好,他們無需惦記。”

花芷有點遺憾自己以前和誰都保持距離,要是早點和花琴接觸,說不定能多一個說話的人。

從袖袋裏掏出一張銀票塞進花琴手裏,花芷莫名就覺得此時的自己像一個手裏頭寬裕的老太太,見著喜歡的小輩就想往她袋子裏裝點糖裝點錢,怕她餓著,也怕她被欺負了。

“誰都不要說,好好收著,關鍵時候說不定能起大用。”

花琴哪裏能要,“我已經得了很多了……”

“收著,不用怕我賺不到。”

花琴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把銀票收了起來,同時收起來的,還有堂姐的這份愛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