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為什麽?花芷笑,當然是不想去別人家被吆來喝去當孫子啊!

京中這些世家,哪家也不是吃素的,一個別家來的小媳婦在婆家得熬成什麽樣才能站穩腳跟,她不懼那些,卻一點也不想沾手,甚至可以說是打心底裏厭惡。

自然,這麽直白的話在心裏想想也就罷了,花芷給出的理由稍微潤了下色,“我不喜歡複雜的人際關係,不喜歡為了點利益勾心鬥角,不喜歡在夫君寵幸了小妾之後還要去給他送補藥撫慰他的辛苦,不喜歡活在那方寸之地,天天麵對一些隻以為天下隻有京中這麽大的無知婦人,那樣的人生,有什麽樂趣可言?”

“恰好,你不喜歡的那些我也都不喜歡。”顧晏惜的眼神始終溫柔而纏綿,“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這天下有多大,去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去看滿眼碧綠的草原,我們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不會要求你固守於內宅那方寸之地,不要求你一定要生多少孩子,不要求你做賢惠大婦,在我們的家裏你想如何便如何,想去哪就去哪,隻需要把我帶上即可。”

不心動嗎?

怎麽可能不心動!

花芷輕咬舌尖讓自己保持冷靜,來到這個世界,她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到處走走,看看這個沒有過度開發,沒有任何汙染的原生態世界,可那是癡人說夢。

所以她給自己設定的未來是帶著不願意嫁人的幾個丫鬟住到一個完全隨著她心意建成的宅子裏,等年紀再大一些沒人關注她了,她再出門走走,但是這個走走是有局限的,她從沒想過往遠方去。

她不害怕,卻得考慮其中的危險性,她要是有芍藥那個身手倒是可以滿天下的跑,可惜她沒有,就她那三兩下,擋不住幾個人。

而如今顧晏惜卻許給她這樣的未來,她全身心都在蠢蠢欲動,如果沒有責任在身,就是為了那一句想去哪就去哪她也會點頭。

可是,不過也隻能說說而已。

“陸先生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總有能放下那日。”

花芷垂下眉眼,不知道自己的滿心失望是從何而來,但她確實失望得連慣常的微笑都擺不出來。

顧晏惜起身從那邊繞過來,在花芷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從下而上的執拗的注視著她的眼睛,“你背負你的責任,我背負我的責任,但這責任並非永遠,花家的人會回來,而我,即便現在七宿司的繼承人沒有培養出來,可我還有世子身份,顧世子娶生子妃,沒人能攔,阿芷,你信我,我會讓事情朝我期望的方向走,我許你的未來定能實現。”

“五年?還是十年?”花芷任他握住自己的手並不掙紮,“明天的事尚且說不好,何況是那許久之後,陸先生,我更希望我們能結成利益共同體,我為你賺進大把錢財,你為我為花家提供庇護,若陸先生能讓我的家人回來,便是將這些拱上奉上我也絕無二話,就算是要再替陸先生賣幾年命我都甘願。”

看著始終眼神堅定的男人,花芷也有片刻心軟,“我不想利用你的感情來達成目的,所以陸先生,你不要總是任我予取予求,我怕有一天我會跨過那個坎,變成自己也討厭的樣子。”

“我很願意被你利用,如果你有需要利用權貴才能辦成的事,我希望你利用的是我。”

顧晏惜了解這個女人,可能在別人眼中她不像清高的花家人,可她骨子裏就是,她驕傲得不屑於占人半點便宜,就是利用也要擺在明麵上,讓那個被利用的人也能得著好,若是欠著人什麽她就會一直記著,念念不忘。

他願意做那個被她念念不忘的人,並且絕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以前看到過一句話,說人長大後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那時候我就和自己說我絕對不要這樣。”可後來她還是和所有成年人一樣應驗了那句話,如今她不想再做那樣讓人討厭的大人了。

花芷低頭一笑,神情間是顧晏惜看不懂但是心疼的黯然,“陸先生,我不想利用你,不想利用任何人,我希望我們是一種互為倚仗的合作關係,我替你賺進銀子,你給我庇護,如此而已。”

顧晏惜把花芷的兩隻手合攏在掌心,“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好。”

花芷愣愣的看著他,像是沒想到他會同意。

顧晏惜溫柔的笑著,伸手輕輕撫向她的臉頰,“你想怎樣我都依你。”

在臉上摩挲的手溫暖而幹燥,虎口的繭劃在臉上,因為他輕揉的力度並不疼痛,花芷突然有點眷戀這樣的親近,真的……許多許多年沒有過了,記憶中最後一次被人這般對待,還是爸爸臨終的時候。

這個男人可真是……

花芷閉了閉眼,頭往後傾從掌心中脫離出來,站起身時順勢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往後退了兩步,好像這樣就從男人的蠱惑中脫離出來了一樣。

顧晏惜也站了起來,高出一頭的身高很有壓迫感,花芷本能的還想後退,她咬住舌尖忍住了,“陸先生的茶該喝好了。”

看阿芷此時的樣子,顧晏惜前所未有的開懷,他記得之前曾經問過阿芷可有人讓她失態過,她說有,他未曾得見,也不知對方是誰,可現在,隻要他再多糾纏片刻,這個人就是他。

但是,舍不得啊!

顧晏惜順著她的話應,“喝好了,結盟之事我們改日再談。”

“陸先生請。”

顧晏惜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在幾上,說的卻是與此無關的事,“我想向阿芷討些拂冬醃的菜,不知可有?”

隻要能把這尊大拂送走,全部醃菜搬走她都沒意見,花芷揚聲,“蘇嬤嬤。”

“是,小姐。”蘇嬤嬤推開門立於門外,眉眼不抬。

“帶陸先生去找拂冬拿些醃菜,每種都拿一些,陸先生要多少拿多少。”

“是,陸先生請隨老奴來。”

顧晏惜最後再看了花芷一眼,跟隨蘇嬤嬤離開。

始終纏繞在身上的視線終於消失,花芷坐回椅子上平複紊亂的心跳。

這和感情無關,隻是心裏,終究是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