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陳達義夫婦來了。

做為花老太爺的學生,他一來就行了全禮,三跪九拜毫不含糊,花芷等人回禮時他也是避而不受。

“本該早些來的,今日大朝會,我雖然沒有資格上朝卻也被嚴令不得離開衙門。”陳達義滿臉愧疚,示意夫人上前來,“我現在不能請休,現在請了後麵再請就難了,不如留到送葬那日再來,這幾日就先讓拙荊在這裏幫忙,我散了衙再來。”

花芷沒有拒絕,她沒有這個資格。

陳達義的夫人姓柳,是個好姓兒卻並不綿軟的人,做事有章程,有她和吳氏配合著花芷徹底從那些瑣碎事裏脫身出來了。

陳達義走沒一會,穆青就來了,也是拖家帶口的妻兒都來了。

花芷鄭重回了禮。

穆青拿出禮錢,“有些人不方便前來,著我帶禮錢來,大姑娘,在下知道你是個目下無塵的性子,可這世上並不是非黑即白,這個道理在下花了許多年才弄明白,不希望你也得吃了虧才懂得。”

花芷沉默片刻,福聲應是。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有多頑固,有多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她心下最清楚,也因為這個她多吃了多少苦頭,可依舊不曾改過,不是不知道這樣不好,而是沒有改的動力。

她寧可去解決一個困難的問題,也不想麵對家裏那一攤子爛事。

可眼下的花家人已經不是上輩子的花家人,她們或許各有自己的私心,卻無害她之心,娘雖然軟弱,卻護她惜她,弟弟雖然年幼,卻已經知道將她擋在身後,她還有信任她的祖父,有替她準備了十多年嫁妝的四叔,就衝著他們,她也是願意改的。

穆青倒也沒想到一說就通,隻當她是隨口應的,示意下人拿著禮錢去禮賓台上禮金。

穆夫人是個溫婉的婦人,拉著花芷輕聲細語的安撫了幾句,花柏林趁著她話頭歇了領著師傅一家去了廂房歇息。

一直到晚上都再沒有來人,吳氏已經偷偷擦過幾回眼淚了,花芷隻能當作不知,她無法安慰。

停靈第二日上午,朱博文帶著兒孫一起來了。

花芷很意外,她以為外祖母和二舅來了就已經是朱家表態的極限,沒想到外祖竟也會來,而且帶著朱家所有的男人。

“外祖父……”

朱博文拍拍柏林的肩膀,回頭對一眾兒孫道:“你們在這裏替我多燒點紙,芷兒,你陪外祖父走走。”

“是。”

花芷正要領著外祖父上遊廊,那裏是個說話的好去處,就聽得身側外祖父道:“聽說你把族學開起來了,帶我去瞧瞧。”

族學自從老夫人昏迷不醒後就關閉了,院子裏看起來有些寂寥,隔著院牆聽著外麵隱隱綽綽的聲音有些不真實。

朱博文到處看了看,最後在不大的八角亭裏落座,看向許久不曾見到儼然已經判若兩人的外孫女,“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外祖父今日來我很意外。”

“擔心朱家受牽連?”朱博文嗬笑兩聲,“朱花兩家相交數十年,又是姻親,如果聖上有意牽連早就牽連上了,可事實上聖上沒有動任何一個和花家有關的人,這說明什麽?我平時避著些不過是不想讓聖上總惦記,早些讓你們退出聖上的視線為好,我今日不來,聖上可能還要說一句我朱家薄情,我來了,不管聖上怎麽想那些個魑魅魍魎總要收斂幾分,莫要在這種時候來發難。”

花芷眉頭微皺,“有人要對付花家?”

“一個馮家一個魏家你一定要提防著些,馮家的女兒當年看中剛剛金榜題名的一個學子,不顧他家中早有嬌妻,非得逼著他寫休書入贅馮家,那學子也是頂有骨氣,寧死不同意,好好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差點被他們逼死,是屹正看不過去使了點計將人救出來,馮家記恨多年,這些年沒少在朝堂上使絆子,他們做事不講究,不會因為花家隻有女眷稚兒就手下留情,說不得還會更加無所顧忌,你當心些,至於魏家就純粹是政見不合,那魏京行事不端,偏偏這些年他極得聖上看中,魏家子孫性子也都隨了他,你拘著點家裏人,盡量別和他們碰上為好。”

“是,芷兒謹記。”

“等你祖母下葬後我讓你大舅專門來和你把這京中的勢力分布說道說道,你這些年拘於內宅,看不到外麵的事,可當家了這些事一定得知曉,免得吃了大虧還不知道為什麽。”

花芷起身鄭重一拜,“芷兒謝過外祖父。”

“自家人,不講究這些。”朱博文示意她坐下,“京中這兩年水太渾,一日不定下太子就安穩不下來,我走一步還得看三步,就怕一不小心著了道,你也得多留心,我就擔心有人把主意打到花家來。”

花芷思維一直在跟著走,隱隱已經有些明白了,“有人想要借花家的名頭?現在他就不怕這名頭砸下去會把他腳砸瘸了?”

“芷兒,你把花家這張立了百多年的招牌看輕了,你可知道你祖父在學子中擁有怎樣的名聲地位?要不是擔心會再安個收攏人心的名頭到屹正頭上,那些個學子早鬧開了,等以後柏林他們漸漸走出府去你就能發現那將是一股多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對一般人來說沒用,可對有的人來說用處天大。”

朱博文指了指天上,花芷證實了心中的猜測,說到底還是那些個皇子不安份,把他祖父害得都流放了不夠還惦記著他的好名聲想拿為己用。

真是,想得真美。

花芷心中冷笑,她就是把這名聲戳爛了也絕不會給他人所用!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暫時應該還不會,怎麽著都得等盯著花家的人少了他們才敢動,芷兒,外祖父知道你心裏有章程,你好好琢磨琢磨要怎麽辦,需要朱家做什麽說一聲便是。”

“是,芷兒記住了。”如果好商好量說不定她可以主動給,可要是想強奪,那也得準備好蛻一層皮。

這世上誰也不是無敵的,就是皇子,也不止一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她上輩子就學會了。

PS:姑娘們乖,不要催啦,後半章是大劇情,鋪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