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醉仙樓裏,柳若絲癡癡地瞧著冷纖月,喃喃道:“原來這世上,當真有比玉蝶更美的女子。”她在泰山之上曾見過冷纖月一次,但那時她昏昏沉沉,不曾看得清楚,今日才算得真真正正見到了她。龍驚非低頭輕笑,道:“想不到冷纖月如此聰明,居然這樣也猜得到!”柳若絲一怔驚醒,狠狠回頭,大聲說道:“那泰山之事,當真是你安排的了?”龍驚非毫不驚慌,眨了眨眼睛道:“我安排什麽了?我是知道寶藏有毒沒錯,可是毒既非我所下,我也沒拿刀架在你們的脖子上逼著你們去!是那些人自己貪圖寶藏這才無端送命,怪得誰來?”

柳若絲一時無語,半晌才冷哼道:“你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為何要讓方千浪他們撤退,他們一撤,六派之人一解困,自然就會找上應寂。哼,若不是冷纖月居然會猜出事情真相,也許接下去的就是一場中原武林和西域武林的大對絕了。等到兩敗俱傷之後,你自然就可以漁翁得利一舉得報大仇了是不是?”龍驚非臉露笑容,讚道:“我原以為你雖然聰明,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卻是一竅不通,想不到這次你居然瞧得出來,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不過既然你也說蕭應寂一定會來,他自然不是那麽巧剛好就在那個時候到,適才情況這般混亂,他卻仍然不出手,隻因他也算到了我一定會來,他也是在等著我出現呢!這個你又算到了沒有?”柳若絲怒道:“那又如何?他既然算準了你在,自該如此,難道還要自己撞進網裏去讓你殺麽?”狠狠瞪他,道:“這麽說來,你讓方千浪他們出手,本來就是為了逼出應寂了,你早知他一定會來是不是?”

龍驚非微笑不答,他要方千浪和容香帶人埋伏在風滿樓附近,本來倒不隻是為了逼出蕭應寂。此次六派來勢洶洶,風滿樓處境堪慮,蕭應寂要救他們,就非出手不可,他若出現,必定群情激憤而激起混戰,則飛天島之人大可趁眾人激戰之後元氣大傷之時一舉殲滅。卻不料半路上殺出了個梅落塵,竟然解了圍樓之危,而蕭應寂卻也不是笨蛋,居然遲遲不肯現身。他無奈之下,隻得令飛天島的人先行出手,逼出蕭應寂。

柳若絲見他不說話,突然冷笑一下道:“天底下的計策都讓你算盡了,天底下的英雄也都在你股掌之上,不過接下去我想怎麽做你又算到了沒有?”龍驚非倒是一怔,未及詢問,柳若絲一推窗戶,疾呼道:“我在這裏!”翻身直躍了下去。龍驚非一呆,隨即苦笑,這個女人!伸手一抓,已是遲了一步,隻好趕緊也跟著跳落。

南宮暮雨和梅落塵適才見方千浪不時凝視對岸,心裏早已狐疑,趁著眾人正為泰山之事爭論不休,悄悄移到湖邊仔細查看。群雄不知,他們卻都見過飛天島人等,心想他們既來,則龍驚非也當在不遠處。

忽然對岸傳來一聲大呼,南宮暮雨心神大震,那聲音,那聲音,難道是……?急抬頭看向對岸的醉仙樓,又驚又喜,大呼道:“姐姐,真的是姐姐啊!她在龍驚非手裏!”起身直向湖對麵掠去,梅落塵也已瞧見,立即跟上。湖寬不過十丈,難不住兩人。

龍驚非躍下地來,一把扣住柳若絲的脈門,扯著她轉身便逃。南宮暮雨和梅落塵雖不是他的對手,卻絕非一時半刻可以解決,以蕭應寂武功,他稍一耽擱,即刻便會被他追上,他可不想即時對上蕭應寂和六派人等,事已不可為,那便以後再說,當下扯了柳若絲便逃。南宮暮雨和梅落塵緊追不舍。

蕭應寂在擂台之上一眼瞥見柳若絲從對岸醉仙樓上躍下,心中大喜,正要追去,身形甫動,麵前一錘擊至,不及招架,隻得退後。定睛一看,見是一個相貌威武的魁梧漢子,正是楚項。他威名赫赫,蕭應寂可不買他的帳,見他攔阻,心中大怒,正欲出手,冷纖月伸手攔住,道:“這位‘追風錘’楚項楚大俠,是‘風雲雷電’四俠之一。也是你父親當年故交。”蕭應寂點頭,隻得收手,既是父親故交,自然不可失禮。

楚項裂嘴一笑,道:“此間事尚未了,你不可走!”蕭應寂不答,心想自己如何不知事情未了?隻是柳若絲現在龍驚非手裏,此人奸猾異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錯過今日,他卻又去哪裏尋找二人?他和柳若絲相識已久,卻直到泰山之時方明了自己心意,但旋即被迫分離,這段時日以來,他對柳若絲深心牽掛,當中相思之苦,難對人言,此刻忽然見她出現,當真是驚喜若狂,酸苦甜蜜,一起湧上心頭,如何還忍耐得下?見楚項阻他,心中實是焦躁不堪,卻知他若定然要走,楚項必和六派掌門一起動手攔他,一時猶疑不決。

他方自遲疑,忽然有人輕輕一手搭在他肩上。他倏然驚覺,不假思索,急往斜旁一閃,那隻手跟著往旁一移,仍是穩穩停在他肩上。他心裏一沉,知道自己適才一時恍惚,已失先機,這人出手看似毫不著力,手上實則有千鈞之力蘊含其中,他不動則已,他若一動,那人勁道一吐,自己未必可以躲過。霎時間,額上微見冷汗,竟是不敢稍動。隻聽身後一個慈和的聲音緩緩說道:“緣起緣滅,皆有定數。何須煩惱?何必強求?”他驀然一呆,轉頭看去,隻見少林玄無方丈正立在他身後,瞧著他笑容慈和,眼中卻大有深意。一時心亂如麻,作聲不得。

虛靜道長見他停下,放下心來,輕聲道:“少安毋躁!”轉身麵向台下群雄,微微一歎,道:“諸位請回想一下,他可是一開始便下殺手?貧道在旁看得明白,他隻欲傷人脫身,並不願傷及人命。隻是後來,唉,華山楊少俠出劍傷了柳姑娘,激怒了他,這才釀成泰山慘禍!”

圓空哈哈笑道:“道長真會說笑話,那我的儀真徒兒呢?她死在蕭應寂手下的時候,華山楊師侄可還沒傷了柳若絲罷!”她笑聲爽朗,眼中卻殊無笑意。儀真便是在泰山之上被李蒼鶴當了擋箭牌而被蕭應寂一劈兩半的峨眉女尼。

虛靜沉吟許久,道:“這當中的曲折,貧道頗不願說出。當時情況混亂,諸位沒看明白,不過貧道倒是看明白了。蕭少俠那一刀本是攻向華山李掌門的,李掌門退避不及,便拿貴派儀真小師父擋了一下。”稽首一禮,說道:“無量壽佛!貧道和蕭少俠並無深交,絕無袒護之意。貧道適才所說,句句屬實!”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大亂。群雄議論紛紛,都覺難以置信,卻有不得不信。華山派眾人有心不信,但想以虛靜身份與為人,自不可能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