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應寂和柳若絲神情愕然,南宮暮雨和葉知秋相對苦笑,當下把昨夜之事說了一遍。

原來昨日四人去了揚州第一戲園十二玉樓園遊玩,前些年洛神幫曾在揚州停留數月,此刻舊地重遊,便來瞧瞧。見得園子,裏麵的人倒大部分都認識梅落塵,當下園子裏管事的給四人殷勤排了座位,上了茶點等物,這才退去。四人見唱的是一出《穆桂英掛帥》,倒是唱作俱佳,頗見功力,那花旦亦甚是美貌,索性安心看戲,不時品頭論足一下,玩得甚是盡興。花玉蝶和南宮暮雨都不太懂戲,梅落塵卻是行家,一路指點,兩人便也看得興致盎然,絲毫不覺氣悶。至於葉知秋,見那花旦美貌,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到得黃昏時分,一場戲即將唱完,眾人恐散場時過於擁擠,正要先行起身離去,卻見園子裏有人拿了張紙條交給梅落塵,道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讓他轉交的。看他神情十分恭敬,想來那人必是他認識的,隻是不肯明說。梅落塵瞧了瞧那紙條,卻見上麵空無一字,隻畫了片白雲,怔得一怔,轉身對花玉蝶等人道:“你們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隨即跟著來人去了。

這一去,竟過得盞茶時分仍未回來。三人不免焦急,正沒做理會處,突然聽到戲圓門邊西角處傳來呼呼拳擊之聲,三人急忙奔過去查看,卻見梅落塵正和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鬥在一起。那男子一身月白輕衫,雖然已到中年,卻仍是風神俊朗,看起來瀟灑已極。幾人正要出手相助,那男子一眼瞥見,揚聲叫道:“我是他師父!你們莫要插手!”一麵又對梅落塵道:“我已經跟你說啦,你師娘她想你了,我就來帶你去給她瞧瞧!”梅落塵哭笑不得,道:“我一共隻見過她三次,她想我做甚?若是當真如此,你又偷襲我做甚?你若當真不肯告訴我到底是有什麽理由,我是絕不跟你走的!”說話之間已被那男子連著三拳逼入了牆角,那男子雖然占得先機,卻仍是苦著臉道:“那,那是夕兒知道了她還有你這麽個師兄,想見見你來著!”三人聽得他們如此說話,已知道他是要帶走梅落塵,卻不肯告知原因,梅落塵自然不肯莫名其妙地在這個時候被他帶走,那男子便出手偷襲,和梅落塵動上了手。他武功原就高過梅落塵,如今又是偷襲,占了先機,梅落塵登時被迫得手忙腳亂。

南宮暮雨和葉知秋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花玉蝶纖眉一蹙,見梅落塵已經被逼得退無可退,心中微怒,欺近身去,一掌便攻了過去,那男子咦了一聲,顯然大是詫異,道:“流風掌?你是什麽人?”仔細瞧了瞧花玉蝶,突然喜笑顏開,道:“是你啊!不錯不錯,一半像你爹爹,一半像你娘,公平得緊!不像我家那丫頭,隻像她娘不像我,真是白養了她一場了!”他口中嘮叨,手上可是半點也不閑著,突然連擊三拳逼退梅落塵,一轉身手上已多了一根自地上揀來的枯枝,以枝為劍,向著花玉蝶攻了過去。劍意流轉,宛若行雲。花玉蝶武功本就距他甚遠,當即被逼得連連後退,梅落塵一驚,搶上身來,也是一根枯枝向著那男子背後攻了過去。那男子突然嘿嘿一聲奸笑,猛地裏向旁邊一閃,他身法輕快已極,梅落塵一怔,眼前已經人蹤杳然,突見花玉蝶一掌當胸擊了過來,隨即知道她原是攻向那男子的,隻是不及收招。兩人齊聲驚呼,都是急忙後退,惟恐傷及對方。梅落塵身形甫動,突然半邊身子一麻,那男子趁著他躲閃花玉蝶的招式,已一手閃電般扣住他左手脈門,嘻嘻一笑,順指點了他麻穴,一手抄起他就跑。邊跑邊對花玉蝶道:“回去跟你老子說,我輸了他一次,答應他的事就一定辦到,請他放心!”

花玉蝶一怔,正要答話,一見他帶了梅落塵逃逸,不及說話,疾跟了上去。南宮暮雨和葉知秋相對苦笑,正要跟上,卻見人潮洶湧而來,原來如今正是散場時間,兩人被人潮一阻,等到好不容易擠出十二玉樓園,那男子和花玉蝶俱已遠去,遠遠地看去,便隻剩了一個小黑點。那男子武功高絕,輕功亦是超妙已極,手裏抱了一個人,兀自健步如飛,足不點地地直向揚州城外奔了過去。花玉蝶武功雖距他甚遠,輕功卻是相差無幾,當下緊緊地跟住。南宮暮雨和葉知秋奮力疾追,但兩人輕功略差,卻是越追越遠。等到兩人終於停下來時,才發現已遠遠地跟到了揚州城西數十裏地之處,眼前便是一片小竹林,看地上蹤跡,應該就是這個方向沒錯,隻是兩人找來找去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花玉蝶和那男子的蹤影。再找得一陣,居然發現自己已陷入了此處,脫身不得。原來這竹林竟是暗含陰陽變化之道,乃是一個陣勢。本來兩人也略懂五行奇術,當不難走出此陣,隻是此刻夜色已深,一片漆黑,兩人一味憑著記憶亂衝亂闖,卻是脫身不得,竟在那小小竹林之中困了一夜。直至第二日一早天色大亮,兩人始得脫身,又在附近搜尋了一番,卻是一無所獲,當下急急趕回聽風樓,卻不想蕭應寂和柳若絲也碰到了難題,即刻便要動身前往泰山。這幾個門派偏偏這個時候發現藏寶圖在蕭家手中,想是冷纖雲見打不過蕭應寂,便告知了眾人此事,來與蕭應寂為難,以泄私憤。四人雖然覺得當中有些古怪,隻是商量來商量去,卻實在想不出事情究竟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若然花玉蝶在此,自然認出冷纖雲便是和龍驚非同來的那神秘女子,則此事想來必和龍驚非有關。可惜蕭應寂和花玉蝶雖是姐弟,兩人之間卻是嫌隙甚深,說形同陌路已是客氣,花玉蝶瞧他的眼神,便如仇人一般。否則他早已知道綁架柳若絲的那神秘女子便是冷纖雲,隻須和花玉蝶一核對,豈有不知冷纖雲便是和龍驚非同去風滿樓的黑衣女子之理?

南宮暮雨沉吟一下,道:“既然有爺爺他們在,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武當嵩山這幾個門派,究是名門正派,當不至於有什麽陰謀。擄走落塵的那個人,雖然自稱是他師父,卻是莫名其妙,奇怪得緊,現在又不見了表姐,我瞧我還是留在這裏尋找的好。”葉知秋道:“既如此,我也留在這裏尋找他們。”柳若絲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們可看出擄走落塵的到底是什麽人?用的是什麽武功?”南宮暮雨苦笑道:“看不出來!他用的拳法都是江湖上最普通的招式,其中居然還有一招黑虎掏心!可是威力奇大,出招之狠,落點之準,無一不是妙到毫巔。這個人的武功,在當年的中原武林,我估計,排名絕對會在前五名之內!”停了一下,遲疑道:“不過他後來用樹枝對表姐出了一招,那一招,很像某種劍法,某種傳說中的劍法!我懷疑那個人是……”葉知秋怔了怔道:“難道你懷疑他是……”南宮暮雨點了點頭。柳若絲聽得莫名其妙,“你們到底懷疑他是誰?”南宮暮雨歎了口氣:“一個劍客!一個傳說中的劍客!那個人的形象,也很符合,剛好那個劍客也曾經輸給舅舅一次!那次他事先喝多了酒,然後在第五百八十七招上輸了給舅舅!”這下子連柳若絲也傻了:“不會…真的是他罷?他是…是落塵的師父?他不是失蹤了二十年了麽?”四人一時無語,雖然還不確定,可是在這世上,除了那個人之外,他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會有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劍法。

呆了半晌,柳若絲歎口氣,道:“那就先這樣罷!想來他應該也沒什麽惡意,不過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我們也該動身去泰山了。”轉向葉知秋說道:“小葉子,你爹現在就在東院,你不去看看麽?”葉知秋一怔,隨即笑嘻嘻道:“不用了,反正他等一下就跟你們去泰山,那也沒什麽好見的了。”柳若絲怔了怔,道:“也好,隨你罷!”

候他二人離開,蕭應寂問道:“怎麽了?”柳若絲道默然一歎,:“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很不好的可能。”蕭應寂握住她手,低聲道:“你放心罷!冷纖雲和我們同去泰山,師姐現在留在金陵,又有暮雨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沒事的。”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柳若絲卻似聽明白了,苦笑道:“原來你也瞧出來了!”她已來過揚州數次,昨晚卻是第一次見到葉一舟,見他相貌清奇,風度儒雅,渾不似葉知秋一般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心裏也是暗暗好笑,想不通他怎會教出葉知秋這麽個兒子來。笑得一陣,卻突然心裏怔仲,隻覺他相貌說不出的熟悉,隻一時想不起來像誰,但剛才卻已想起來了。一想到冷纖雲行事這般狠毒,不由得心中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