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著將手放在他胸口,輕輕鬆了口氣,他的心跳雖然極度微弱,卻尚未停下,他身軀冰涼,想是夜間寒冷所致,當下一手抱他,一手扶了身邊亂石,掙紮著爬起,撿起地上衣物,一件件替他穿好,將他負在身上,取回化蝶劍,踉蹌著走到外麵,四下瞧了瞧,選了個和來時不同的方向往山下奔去。

幸喜這條路上並未遇到六派人等,到得山腳,略不遲疑,舉步又往洛陽城裏奔去。此刻回去雖是危險無比,但以龍驚非如今情況,若等到了下一個市鎮再找大夫,他哪裏還能有命在?她雖知即刻找人診治也未必便能相救,卻是無論如何不肯就此放棄。

她在洛陽呆了數日,這幾日為尋找蕭應寂走遍大街小巷,知道城中最有名的劉大夫住在城南一條小巷,當下乘著夜色一路急奔,風馳電掣趕到那名醫家中,也不敲門,直接翻牆進去,掠到後院。她當慣夜賊,對民宅布局了如指掌,四下一瞧,奔到主房之前,長劍輕輕一挑,便挑開門閂,閃身進去,一把掀開床簾,將**那名四十多歲的男子提了起來喝道:“劉大夫。”

那劉大夫夫婦二人一早驚醒,剛想叫喚,眼前一把長劍寒光閃閃,立時住口。柳若絲也不廢話,將龍驚非放在椅上,道:“快給他瞧瞧。”劉大夫聽說是求醫,放下心來,戰戰兢兢上來搭脈,脈象一搭,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一迭連聲叫老婆點燈,等油燈點好,就著燈光細看龍驚非臉色,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偷眼瞧著柳若絲,愁眉苦臉地道:“毒已進了肺腑,小人醫術不精,沒法相救。”瞧著柳若絲臉色大變,心中害怕,暗想可別拿自己夫婦陪葬才好,哆嗦著道:“這毒太過厲害,便是不入肺腑,也是難以相救。”

柳若絲雖早知情況多半如此,聽得他這話,還是忍不住心頭淒苦,怔得片刻,不肯就此死心,道:“這毒究竟是什麽毒?萬物相生相克,天底下哪有解不了的毒?”劉大夫道:“是什麽毒小人一時可診斷不出來,隻怕……隻怕要問那下毒的人才能知道。”柳若絲心想下毒的容香已經死了,卻問誰去?她曾聽容香道這毒的配方和千心藍差不多,但千心藍究竟是何種毒藥,她也是不知,如今方家的人又已逃走,左思右想,竟是無人可問。

劉大夫道:“小人隻能大致推斷出這毒是乃是一種寒毒,你看他脈象細弱飄忽,全身冰涼,膚色青白,都是寒毒之症。”柳若絲低低應了一聲,心想多留無益,正想抱了他離去,忽然心中一動,直跳了起來,大聲道:“你說這是寒毒?”劉大夫下了一大跳,忙忙應道:“是是,正是寒毒。”柳若絲臉露喜色,喃喃道:“寒毒,寒毒。”暗道千心藍的解藥是烈性**,千心藍果然該是寒毒沒錯!抱起龍驚非,一陣風般掠了出去。

劉大夫看著她忽來忽去,半天才回過神來,慌忙緊緊關好房門,這才鬆了口氣,喃喃道:“奇怪,奇怪,這般高興,難道是找到解藥了?”想了想又道:“毒已進了肺腑,便有解藥又有何用?”他妻子顫巍巍道:“老爺,那人不是明明已經死了麽?”劉大夫道:“哼,死倒是沒死,不過也差不多啦。倒也奇怪,我原先也覺得他已經死了,不過隻剩一口氣而已,誰知後來一看,這口氣雖弱,卻是連綿不絕,一時怕還斷不了,算得神奇了。”

這劉大夫雖然醫術算得精湛,但他既不習武功,對內力之用便無從知曉,中這樣劇毒,換作旁人,便是一百條命也一起沒了,但龍驚非內力深厚,毒發之時真氣自動自發護住心脈,竟然吊住了一口氣在。但也隻是吊住一口氣而已,劉大夫的妻子說他已死,這話也並沒說錯。

柳若絲掠出劉府,便直奔梅落塵等人停留的李宅而去,須臾奔到,仍是翻牆進去,直奔最後麵的獨立小院。她掠進小院,梅落塵等人已被驚醒,幾人匆匆起來,開窗查視,見她渾身是血地負著一動不動的龍驚非,各自吃驚,梅落塵忙忙開了門,將她接進房裏,還未來得及說話,柳若絲已道:“你的貂兒呢?快給我!”

梅落塵微微遲疑,道:“怎麽了?”餘人也奔了進來,瞧著二人愕然不知所措。柳若絲跺腳道:“別問,快給我!”一眼瞥見一個小小的雪白身影蜷縮在房間一角,正是雪山靈貂,大喜,將龍驚非放在**,伸手便去抓貂。梅落塵驚道:“你別亂動。”那貂兒已吱地一聲,縱身躍起,張嘴向她手掌咬去。柳若絲後退避過,伸手便去拔劍。梅落塵氣道:“你這是做什麽?”揮掌連擊,逼得柳若絲無暇出劍,直退到床邊,這才冷哼一聲,縱身後躍,伸手將貂兒抱在懷裏。

柳若絲手一伸,道:“把貂兒給我。”梅落塵忍著氣道:“到底怎麽了?”柳若絲指著龍驚非道:“他中了劇毒,你的貂兒的血不是可解一切寒毒麽?我要用貂兒的血給他解毒。”梅落塵心想他中了毒關我什麽事了?再說他這模樣還有沒有氣在都難說的緊,喂了貂兒的血又有甚用?但這些話自是不便出口,抱緊了貂兒默然無語。

柳若絲知他不願,又急又怒,痛哭失聲,道:“他……他是為我中的毒,我求你,你快把貂兒給我。”梅落塵怔了怔,默然半晌,道:“迎風,拿個杯子來。”等茶杯取到,伸指在貂兒腿上輕輕一劃,貂血汩汩流出。流滿一杯,立即按住貂兒傷口止血,貂兒已淚眼汪汪,哀鳴不已。

柳若絲接過貂血,喂龍驚非服下,探了探他脈息,隻覺細弱一如先前,全無變化,重新將杯子遞過,道:“一杯不夠。”梅落塵退後一步,道:“你……”真想要貂兒的命不成?柳若絲一字字道:“若不是你和玉蝶抓了他,讓他這幾日受了許多折磨,又不能恢複內力,如今他不一定會是這副模樣!落塵,你別逼我恨你。”

眾人一起愕然怔住。梅落塵身軀微微顫抖,呆立片刻,道:“迎風,取碗來。”低頭瞧著貂兒,貂兒似也知道大難臨頭,吱吱叫了幾聲,仰起小腦袋,哀求地看著梅落塵。花玉蝶苦笑,上前道:“我來。”接過貂兒放血。貂兒知道不妙,吱吱叫著拚命掙紮,南宮暮雨歎了口氣,上前按住。

一碗血放滿,貂兒早已停止掙紮多時。花玉蝶放下貂血,也不瞧柳若絲,抱著貂兒小小的屍體,扶起梅落塵道:“走罷。”扶著他徑自離去。柳若絲默默端過貂血,盡數喂龍驚非喝了,探了探他脈息,仍是無甚好轉,心中也知他中毒太深,用貂血不過姑且一試,是否有用那是誰也不知的了。頹然在床邊坐下,望著他毫無生氣的臉龐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