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驚非躊躇得片刻,決定再四處看看是否有別的路可通對崖,轉身往來路回去。突然腳步一頓,慢慢又退回了幾步,盯著前方一片黑暗的所在瞧了片刻。一探手,喀嚓一聲,已自旁邊一顆樹上折下一根粗如兒臂,長約四尺的樹枝,右手連揮,將上麵枝葉盡數去了,持在手裏,這才站定了,對著前方黑暗處緩緩道:“出來吧!”

他並沒有聽到任何不對的聲音,他隻是突然感覺到了危險——就在前麵不遠的黑暗之處,存在著不知名的危險。並沒有殺氣傳來,但剛才自己甫一落地之時空氣中突然閃過一絲淡到幾乎感應不到的殺意,卻又一閃而逝,消失速度之快,幾乎令他以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但剛才,這殺意又出現了,藏在凜冽的山風中隱約流動。他很快就感應到了,殺意,正是來自前方的黑暗之處。而對方,已經做好了準備要他的命了。

這裏是這座奇險陡峭的山上難得的一塊空曠之地,月已中天,明亮的月色照得他全身纖毫畢現,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而對方卻是躲在黑暗之中,正等著他自光明處邁入黑暗之中,猝不及防之時給予他致命的一擊。對方是以逸待勞,他卻已和羽星落鬥過一場。出手不多,但為了提防羽星落的暗算而不得不一直提氣凝神戒備,消耗的體力已足以抵得上一場惡戰。所以他隻有等,等著他們自己出來,順便恢複一下體力。

來人終於慢慢出現。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龍驚非的心慢慢地越沉越低。

等來人全部出現時,龍驚非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冷纖月,冷纖雲,雲舒卷,楚項!

沒有人會不知道這四個人在江湖上各自代表了什麽。而今夜,對龍驚非來說,這四人的聯手,意味著他很有可能無法活著回去。

他低頭思索了片刻,終於抬起頭來淡淡道:“出手吧!”

他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殺他,除此無它!而他若要繼續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殺!

所以雙方都不再客氣。一聲厲喝,呼呼勁風中,雙錘轟然砸下。龍驚非雙目陡爭,手中臨時粗製的木棍毒蛇般自雙錘空隙中斜向楚項小腹刺了過去。楚項的招式之中的破綻,別人看不到,他看得到。

他並沒有閃避楚項的招式。但棍長四尺,錘隻長兩尺。所以楚項隻有向側後方急退,剛好封住了正要出手的雲舒卷。

龍驚非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一轉身一棍對著冷纖月砸下。他不能不如此,他若是要追殺楚項,後者自然躲不過,乘機出手的冷纖月和冷纖雲卻一定會要了他的命。棍是鈍器,但在龍驚非手裏,沒人會懷疑,隻要給他磕到一下,就絕對是致命的利器。

呼呼風聲之中,龍驚非已一棍將姐妹兩人迫退。又是呼的一聲,一棍橫掃而來。冷纖月突然醒悟過來,原來他竟是將刀法化做了棍法來使,心中頓時一驚。自己居然忘了,他也是會用刀的。龍驚非一直用劍,但這隻不過是因為他喜歡用劍而已,絕不是說他不會用刀。龍家武功,本就是刀劍同修。

這一招一棍橫掃,正是蕭家刀法中的一招“橫掃天下”。這一招多年前她曾見蕭長歌使過數次,不假思索側身微微向後一退讓過,隨即乘他招式已老之際,一劍急削順著棍身抹了下去。這一招用來對付蕭長歌的“橫掃天下”是百發百靈,但她忘了一件事,當日蕭長歌手中的龍刀長三尺三寸,今日龍驚非手中的棍,卻長四尺。當日她麵對的是蕭長歌,武功還不如她的蕭長歌,今日她麵對的卻是龍驚非,身手更在當年龍行遠之上的龍驚非。

所以現在她的劍還沒有碰到龍驚非,龍驚非手中的棍卻已硬生生地收了回來,閃電般斜斜向她挑了過去。

其實本來就算她沒有考慮到這點也沒什麽後果,因為她身邊還有個冷纖雲,隻要冷纖雲在旁出手夾攻,就算傷不了龍驚非,至少可以迫他後退,助她脫險應該沒什麽問題。冷纖雲也的確已轉到龍驚非身側,卻輕輕一笑,身形一頓,竟然並不出手。

龍驚非那一招,要不了冷纖月的命,但足以讓她身受重傷。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冷纖月若死,雲舒卷和楚項激怒之下,隻怕會先窩裏反把她給殺了。冷纖月若是絲毫無損,等這個大好時機一過,自己卻有什麽機會可以殺她?冷纖月若隻是受傷,以她之冷靜,絕不會在龍驚非還活著的時候同室操戈。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如何殺了龍驚非,以保兒子的平安。

她自然也看得出眼前的龍驚非早已體力大耗,就是沒了冷纖月,剩下的三人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對冷纖雲來說,這實在是個太好的機會,隻要她把握得當,便大有機會同時除去龍驚非和冷纖月這兩個大敵。

冷纖月沒有料到冷纖雲居然到了現在還在打這樣的鬼主意,心裏暗恨,卻是無法,隻得慘白著臉色向後急退。

龍驚非顯然也有些愕然,但這樣的機會他又怎會客氣?所以原本隻帶七成攻力的那一棍,現在已經帶上了十成攻力,如附骨之疽直盯了過去。冷纖雲既不出手,他已不必再留餘力。

呼地一聲,一物向他砸了過來,不用回頭,聽風聲他就知道是楚項情急之下將手中銅錘擲了過來阻他傷人。但銅錘又怎能快得過他?所以龍驚非隻是側身微微一閃,手中木棍卻仍是向著冷纖月挑了過去。

身後已經是山壁,冷纖月退無可退,隻得全力向身側一閃,避不過這一棍,至少這樣可以受傷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