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剛驚魂未定,待到回過神來原來是洛神和自己開的玩笑,不禁嗬嗬大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梅落塵卻已足尖輕點,又飄回了台上。滿場舞裙飛揚中,竟無人發現剛才之事的蹊蹺,反而因了這個小小插曲而更加興奮迷醉。動天彩聲中,無人聽到他在經過花玉蝶身邊時極輕極快地說了一聲:“情況有變,暫勿輕舉妄動!”

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剛才為什麽會突然變招。一枚細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纖細銀針就在那個時候“剛好那麽巧”地飛了過來,他若不變招,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後果,至多也不過就是將自己的脈門送上去給那銀針叮上一下而已。不過這點他顯然很不喜歡,所以毫不猶豫地臨時收了手。況且那人明明後發卻先至,身手之高明不言而喻。沒弄清楚對方情況之前,他不想太過冒險。故此一擊不著,立即抽身後退。

花玉蝶有些入神地看著他在這漫天掌聲中唇角揚起的那抹漫不經心的淺笑,果然又如往常般在他眼底發現了一絲一閃而過的不屑和厭倦。他的冷和倦,除了自己之外,便再沒人看得到了。多少次,自己就是這樣被這若有若無似有情還無意的輕笑迷惑,終至越陷越深,直到如今的不可自拔。

落塵落塵!世人但見你豔麗如牡丹,卻有誰見你竟是以梅為心,不肯沾染了這俗世的半點肮髒風塵?

花玉蝶看著他媚惑眾生的無瑕笑容心裏黯然,像你這樣的男子,為何會甘願如今日這般輾轉於這你最厭惡不過的風塵俗世之中,到底是什麽東西竟讓你這樣無法放手?

抬起頭來,情況果然已經有變。

門口已經多出了十幾名女子,正緩步向這邊走來。

領首的是一名體態纖麗的蒙麵女子,一身白衣竟是冰綃裁就,華而不俗,輕盈剔透地在日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眾人雖然看不見她的長相,卻都不自覺地為她氣勢所迫,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喘。

那女子已經領著一眾女子走到趙宏剛麵前站定,回頭淡淡地吩咐了句什麽。旁邊一名碧綠衫子的女子閃了出來冷聲道:“趙宏剛,把你女兒還有她帶回來的那個男人交出來!”

趙宏剛看這女子一身碧綠衫子,右袖上繡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知她是落花穀幽蘭使,又見她身旁那女子淡然而立,卻是氣勢迫人,凜然不可侵犯,暗道難道是落花穀主親自到了,心裏嘀咕,不知自己女兒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落花穀。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趙宏剛見過幽蘭使!小女一向頑劣,這都是在下疏於管教之過,以後一定嚴加管教,絕不縱容!隻不知她又是如何得罪了貴使?在下這便命人叫她來賠罪!”

幽蘭使寒著臉道:“也不算太頑劣,隻不過夥同他人殺了我落花穀三名弟子而已!”被殺的翠兒等三人,正是幽蘭使旗下。

趙宏剛一呆。趙家莊雖然非直屬落花穀旗下,畢竟亦在大理境內,平日落花穀若有吩咐,亦是無有不遵。如今聽得幽蘭使道自己女兒殺了落花穀弟子,心裏大驚。回頭看去,已不見了趙琳琅,也不知是不是畏罪潛逃了,心裏更是驚疑不定,回頭問趙琳之道:“琳琅這幾日可曾帶回什麽人來?”趙琳之道:“爹你糊塗啦,妹子這幾日一直未曾出去,何曾帶回什麽人來?”他知若是認了殺落花穀弟子一事,隻怕眨眼便是滅門之禍。如今亦無他法,不過死賴到底一途而已。故此心裏雖然早已叫苦連天,麵上卻絕不敢露了半點蛛絲馬跡。至於趙琳琅,自然一早便已借著人多混雜溜到後院去找柳若絲通風報信去了。

趙宏剛聽得他如此說話,心裏已是一沉,知必有蹊蹺,隻怕殺人之事是真,這當兒卻哪敢說破,忙道:“對啊,在下今日娶親,小女便一直在家幫忙準備,這幾日確是不曾出門!”

那幽蘭使冷冷道:“趙宏剛,你來瞧瞧,這馬可是你女兒的?”旁邊有人牽了匹馬上來。

趙宏剛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馬正是趙琳琅坐騎,原是自己送她的禮物,怎會不認得?卻不知怎會落入落花穀手裏。

幽蘭使寒聲道:“人會說謊,馬卻不會!殺我落花穀弟子的兩人之一,騎的便是這馬,人雖然逃了,馬卻在,我們跟著這馬一路來的,難道還會錯了不成?除了你那個胡作非為的女兒之外,原也無人這般大膽!”

那日柳若絲帶著趙琳琅匆匆逃走,卻將這馬落在了落花穀眾人的手裏,想不到好馬識途,落花穀竟就憑這馬尋到了此處。

這馬骨骼神駿,通體黑色而四蹄雪白,正是名駒烏雲蓋雪,自非仆傭等人之物。那日那女子必是趙府家眷,趙宏剛無妻,自然該是他女兒。

趙琳之道:“這馬,這馬前幾日突然走失,想是…被人偷了,嗯,必是如此了!”自己也知道這理由實在牽強,手心已滿是冷汗。

幽蘭使大怒,正要嗬斥,身旁那著冰綃的蒙麵女子冷冷掃了趙琳之一眼,道:“搜!”

除了她身後的一名高挑女子外,其餘女子躬身行了禮,領命徑由幽蘭使帶著往後院去搜查。趙宏剛等人瞧見,心裏雖然著急,竟是不敢攔阻。門外另行走進十餘個女子,亦都是蒙麵,卻都著黃衫,領首一名女子右袖上繡了一朵素菊,帶著眾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女子身後。

趙宏剛臉色大變,知那袖上繡了素菊的女子是落花穀素菊使,這般排場,隻怕那女子果然便是落花穀主藍田玉了,今日落花穀主親臨,此事恐怕已絕難善了,隻怕還不止是殺了幾個落花穀弟子那麽簡單!琳琅到底是闖了什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