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凰穀西側百裏開外的地域,名為熊瞎子嶺,此地也是左淩泉巡山路徑的終點。

雨幕之下,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茂密樹冠一直綿延到天的盡頭,遠處傳來的獸嚎鳥鳴,讓人跡罕至的雨林更顯死寂。

棲凰穀弟子往日搭建的簡易茅棚外,兩隻毛發烏亮的黑豹,趴在茅棚門口,啃食著新鮮血肉。

交談聲響,從茅棚裏隱隱響起:

“趙澤,你準備殺棲凰穀的掌房不成?隨手把本座招來這荒山野嶺,若是不給個合理解釋,本座非得教教你什麽叫長幼尊卑!”

“以後進了棲凰穀,大家都是師兄弟,野修脾氣都改改。趙澤既然這麽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聽安排即可。”

“屠前輩,安排歸安排,也不能瞎使喚人。以後‘百聖穀’的牌子立起來,咱們六個可都是長老執事,現在傾巢而出,跑來埋伏棲凰穀一個弟子,屠前輩覺得這合理?”

“此言有理,在場煉氣八重往上的就五個,千藤老祖更是十一重的修為。這還不算南宮前輩的奇門符籙,趙澤自己的幾隻靈獸。就這陣仗殺棲凰穀五房長老都有機會,跑來殺個小娃娃,也不怕損陰德日後生心魔……”

……

身披蓑衣的趙澤,半蹲在茅屋外,用手揉著黑豹的腦袋,對於後方同伴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也隻能解釋一句:

“以前失手幾次,大丹朝的李相已經心生不滿,沒有李相的支持,大丹朝廷不可能讓我們入主棲凰穀。這事兒很重要,李相那邊叮囑過此事不能失手,幾位就體諒一下。”

“哼——那是你失手。為防有失也罷,叫一個過來足矣,犯得著興師動眾,把所有人全叫來?”

……

喋喋不休的茅棚之中,有五人或站或坐。

兩人站在門口,一持劍一攜盾,雙臂環胸,看著黑豹吃肉。

兩人盤坐在草榻上。

年長者身著錦袍,須發皆白,身邊放著一麵布滿銘文的銅鏡;身旁之人稍顯年輕,但也是不惑之齡,雙膝上橫放一根法尺。

最後一人,坐在木製小台旁,手持金筆,在黃紙上書寫著晦澀難懂的咒文。

一直在抱怨的,是年紀最大的錦袍老者。

趙澤對此倒也不奇怪,畢竟他後麵這五人,可不是路邊隨便找來的打手。

錦袍老者號‘千藤老祖’,煉氣十一重的高人,隨身還有法器‘金光鏡’和法袍‘錦羽衣’。

旁邊盤坐的範成林,雖說煉氣六重,但和師父千藤老祖一樣,皆是大丹朝罕見的‘遊方術士’,同樣有法器傍身。

門口站著的兩個,持劍的劍無葉,煉氣八重的武修;帶盾的屠陽,更是到了煉氣十重,出自九盟霸主鐵鏃府的下宗。

而坐著畫符的南宮信,雖然才煉氣八重,但會自個畫符的野修,在大燕朝都少見,論地位能和千藤老祖平起平坐,兩人的法袍也是同款,隻是花紋稍有差別。

至於趙澤自己,他曾和驚露台出身的師父修行,學了一身禦獸的本事,煉氣九重道行同樣不低。

起初他們六人,都是天南海北的野修,後來遇上了道行高深的‘八寶天尊’,拜入‘百聖穀’門下,才互相認識;此次一起過來打頭陣,為占下棲凰穀做準備。

本來對付個小駙馬,趙澤自己足以勝任,可王崢劈頭蓋臉地一頓譏諷,還真把他說得心裏發毛,回去就把打頭陣的人全叫來了。

此時此刻聽著千藤老祖嘮叨,趙澤也有點後悔,但人都齊了,總不能啥都不幹讓人回去,他也隻能和和氣氣地道:

“老祖想罵晚輩盡管罵,咱事兒辦好,不讓天尊動怒即可。也就一會兒工夫,事畢後我給各位單獨賠禮。”

在場終究是無依無靠的野修,一起抱團兒取暖,為的都是能在各大仙門的夾縫間討口湯喝。千藤老祖雖然有怨言,但罵趙澤一頓也沒意義,想想還是算了。

埋頭畫符的南宮信,在幾人中才智最高,本來是正統仙門的弟子,犯了事兒潛逃才淪為野修。

他畫好符後,分發給在場幾人,詢問道:

“趙澤,這次對付的人,底細可了解?把這麽多人請過來,必有緣由,別說得不清不楚,最後踢了個鐵板。”

趙澤接過符籙,語氣輕鬆:“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出自南邊的一個小郡縣,祖上沒出現過什麽人物,這個月初才入棲凰穀。”

“可有與眾不同之處?天賦過人,或者遇上過什麽機緣?”

“天賦……長得俊,成了俗世的駙馬,會些世俗武藝,其他沒了。對了,好像非常有錢。”

“有錢?”

五人聽見這話,都皺起了眉頭。

修行一道,有兩種人最可怕;一種是天賦驚人的‘修行鬼才’,另一種就是財大氣粗的‘多寶仙師’。

這兩種人,遇事兒半點不講道理,尋常人根本猜不到,人家能從褲襠裏掏出什麽玩意兒懟你嘴裏。

趙澤知道他們擔心什麽,擺手道:

“銀子多罷了,這地方銀子再多,也買不到什麽。不過身為一朝駙馬,法器符籙可能會有兩件,待會得手後,幾位拿去即可,就當我賠不是。”

五人聽見這話才微微點頭,南宮信道:

“一起辦事,何來賠不是一說,真得了法器,按老規矩,誰能用歸誰,補償兄弟們幾顆神仙錢即可。”

“這小地方,恐怕也沒幾件法器……”

……

閑聊片刻,一隻小雀忽然從密林間飛來,落在趙澤的肩膀上。

幾人知道獵物到了,同時禁聲,取來黑色鬥篷披在身上,拿起隨身器具。

“走吧,速戰速決。”

趙澤抬了抬手,從茅棚裏提起一個黑布包裹的木匣,帶著兩隻黑豹,無聲隱入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