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金色朝陽隨著波光粼粼的海浪,一起衝上崖畔的黑色礁石,照亮了岸上的市井百態、人來人往。

吳清婉抱著裝有礦石的木箱,緩步走過港口的道路,在溫暖晨光灑在臉頰上時,和往日數十年一樣,麵向晨光輕輕吸了口氣。

新的一天又到啦!

這個習慣是自幼養成,當年年僅六歲,剛進入棲凰穀學藝時,二叔就說過一句,無論當下有多少困難,太陽都會照常升起,在沒辦法的時候,就麵向朝陽深深吸口氣,這樣昨天的一切就成為了不用回想的過去,眼前則是萬事皆有可能的開始。

吳清婉靠著這個法子,熬過了一窮二白修行路途,等來了那個意想不到的意中人,渡過了幾乎把她壓垮的宗門危局,直至人生慢慢走上了正軌。

雖然目前生活上又遇到些困境,比如靈燁、瑩瑩、瓜瓜這些重量級仙子接連入局,靠著強大背景和自身實力,把她壓的隻能在**找場子。

但當下日子還是能過的,隻要給她時間,她總有一天追上步伐,讓妹妹們明白‘誰才是淩泉第一個女人’,莫欺少婦窮嘛。

隻可惜,這路不是一般的漫長,不知要看多少次日出日落……

“嘰……”

吳清婉正暗暗思索間,懷裏的團團,扭來扭去從衣領探出小腦袋瓜,睡眼惺忪的望向港口正中的高塔。

吳清婉略顯疑惑,順著團團的眼神望去,結果,她就看到了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一幕。

“清婉,有二叔在,九洲八極、陰陽三界,見你都得躬身俯首,到了望潮灘,何需遮頭掩麵。”

岸上不見邊際的建築群中,一座九層高塔猶如鶴立雞群般肅立;隨著清朗聲音響起,天空風雷大動,雲海往天外退散,露出碧藍蒼穹。

一道身著暗金長袍的身影,從九層高塔的觀星台緩緩飄出,懸浮在半空,手持古銅色木杖,鳥瞰著周邊山海。

仙家工坊乃至港口的芸芸眾生,皆從建築內走出,或者原地駐足,愣愣望著高塔之巔,眼中帶著茫然和驚疑。

左淩泉也迅速來到工坊外,抬眼望向九層高塔。

世上能返璞歸真收斂氣息,出場與凡人無二的修士很多;但能以尋常修為,裝出仙君氣場的人,左淩泉目前隻見過一個。

一個在灼煙城外展開神降台,召喚太陰神君,劍指帝詔尊主的鬼才煉器師!

這以凡人之軀展現出浩瀚天威的氣場,實在太過於霸道,經曆過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抹發自心底的忌憚。

這股忌憚不光是其對方實力的認可,更多的是對其所造物件不可控的提心吊膽。

畢竟上次雷弘量大喊‘我控製不住自己’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鬼知道這次又會掏出個什麽離譜玩意兒,會不會敵我不分。

崔瑩瑩、上官靈燁都對灼煙城的事情記憶猶新,在不清楚吳尊義是否叛逃的情況下,自然如臨大敵。

仇大小姐不認識此人,但知道修行道最難纏的,就是提前有所準備的煉器師和陣師,眼神也流露出慎重。

而吳清婉的反應,和她們自然有所不同。

吳清婉是二叔領路進的棲凰穀,深知二叔的為人,哪怕異族許下天價承諾,也砸不斷二叔自幼展現的傲骨。

在吳尊義說話後,吳清婉自然愣住了,甚至沒聽懂吳尊義說什麽,她正想開口喊一聲‘二叔’,不曾想高塔頂端,又響起一道聲音:

“尊義,你喝大了不成?和誰說話呢?”

萬眾矚目中,身著黑袍的張徽從高塔頂端冒出來,麵色微醺,手裏還拿著個酒壺,圍著吳尊義轉圈兒打量:

“喲,這扮相不錯,你啥時候弄得這身袍子?”

“……”

望潮灘數以萬計的修士,看著坐鎮長老玩世不恭的模樣,覺得吳尊義喝沒喝大不清楚,張師伯肯定是喝大了。

吳尊義沒有回應張徽,目光望了眼站在工坊外圍的侄女後,移向了和雷弘量站在一起的年輕人:

“左賢侄,上次見麵不知身份,未曾敘舊還起了衝突,還請見諒。”

張徽見吳尊義好像真在和人說話,不是借著酒勁兒瞎咋呼,神色也認真了幾分,順著目光看向地慧坊的倉庫外。

左淩泉見吳尊義挑明了,沒有再做沒必要的偽裝,他恢複了一襲白袍的裝束,身形緩緩騰空而起,出現在了偌大港口的半空,拱手一禮:

“吳前輩。”

“誒……”

望潮灘修士在左淩泉出現後,頓時響起了嘈雜之聲,都在交頭接耳,詢問此人是那個豪門的仙尊。

張徽知曉吳尊義的來曆,整個奎炳洲都沒有吳尊義的熟人,忽然冒出來一個叫前輩的,看起來還挺熟悉,他自然有點莫名其妙:

“尊義,這位是?”

吳尊義神色平和,認真介紹:

“這位是左淩泉,東洲小有名氣的劍仙,你想來聽說過。”

“……?”

此言一出,整個望潮灘鴉雀無聲。

小有名氣?

自從黃粱福地被連根拔起,整個奎炳洲誰不知,那個從東洲一路打過來東洲猛人,跑奎炳洲來了。

妖刀古辰現在正滿世界找人,這他娘能叫小有名氣?

集市內所有人滿眼驚疑,張徽自然也是如此。

不過張徽忌憚的眼神,並沒有放在左淩泉身上,而是看向了身邊的吳尊義。

隻有煉器師才會明白,吳尊義的實力有多可怕。

左淩泉哪怕劍術通天,在奎炳洲地界也最多殺一大串兒人,而吳尊義則不然,隻要他想,張徽毫不懷疑他能做到常人意想不到的任何事。

張徽臉上的笑意收斂,但並未收起臉上的親和,隻是試探性詢問道:

“尊義,你不會準備開溜吧?”

吳尊義搖了搖頭:“我不走,隻是見故人一麵,送他們離開罷了。”

“呼……”

張徽如釋重負,幾乎沒有絲毫猶豫,轉身望向左淩泉,含笑抬手:

“左劍仙,你帶著朋友大大方方離去即可,看上那條船坐那條船,古前輩還有半刻鍾過來,老夫幫伱擋著,咱們有緣再會。”

“啥?”

此奇葩言論一出,望潮灘自然滿場嘩然,連崔瑩瑩等人都有點莫名其妙。

她們這麽多正道大佬,孤軍深入被發現,幽螢異族二話不說客客氣氣放虎歸山,這不是腦殼進水了嗎?

但張徽能擔任望潮灘首席長老,被商寅收為嫡傳,顯然不是腦殼進水或者貪生怕死之流。

相反,張徽很精明,會審時度勢。

張徽之所以這麽‘喪權辱族’,單純是站在天帝城的角度,左淩泉乃至崔瑩瑩等人加起來的價值,都抵不上他旁邊的吳尊義。

張徽把左淩泉等人全部抓獲乃至鎮殺,能得到什麽?無非一點戰功,給正邪兩道的血仇多添一筆,根本改變不了大勢。

而從剛才的稱呼來看,吳尊義和這幾個人關係不錯,張徽隻要動手,天帝城和吳尊義就算結了血仇,他們從哪兒去找第二個吳尊義?

在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情況下,張徽此時想要的,肯定是左淩泉等人趕快消失,這樣還能賣吳尊義一個大人情,指不定入宗的事兒就這麽成了。

就算放虎歸山,左淩泉以後變成了‘新劍神’,吳尊義就成不了‘新火神’?

煉器師的價值向來比武修高,兩家都有,也是他們占便宜呀。

左淩泉身份已經暴露,接下來肯定是全力突圍離開奎炳洲,麵對張徽這個提議,說實話很難拒絕。

左淩泉見吳尊義的地位,確實如傳聞中那般崇高,雖然身在異族但性命無憂,當前也沒必要這麽執拗非得搶人了,就開口道:

“吳前輩,你真不走?”

吳尊義微笑了下:“我不走了。”

張徽滿眼笑意,就如同恭送貴客般,微微抬手:

“送客。港口最快那艘船上的弟子都下來,東西留下,就當是給左小友的見麵禮……”

但可惜的是,張徽話沒說完,吳尊義就把目光望向了工坊外滿眼不解的清婉:

“不著急。和侄女數十年未相聚,我這當二叔的實在慚愧,既然來了,我總得給些見麵禮,也算是嫁妝。”

張徽說實話比左淩泉等人還急,他含笑道:

“尊義,我這有件兒未認主的法寶,師尊親手打造,就送給你侄女當見麵禮吧,其他客套就免了,左小友拿著‘太虛仙藤’,古辰前輩待會殺過來,他們可真不太好走。”

張徽如此通情達理,說實話把左淩泉等人都感動了。

崔瑩瑩來到三個姑娘身後,輕聲道:

“清婉?”

吳清婉起先很疑惑二叔為什麽不走,但此時已經回過神來,知道以她們現在的戰力,根本帶不走被異族如此看重的二叔。

既然二叔暫時無性命之憂,吳清婉自然不在乎什麽見麵禮,連忙開口道:

“二叔,你無礙就好,我們這就離開,不給您和這位長者添麻煩。”

張徽輕輕一拍手掌:“懂事,不愧是尊義的侄女,那好,左小友趕快帶著幾位朋友走吧,老夫就不送了……”

但可惜的是,正邪兩道如此配合,依舊沒能讓吳尊義改變主意。

吳尊義懸浮於空,以手中木杖示意山野間那堵高牆:

“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走了二叔又能給誰。不用害怕,二叔敢站出來,就沒有二叔掌控不住的局麵。”

左淩泉等人聽見此言是半信半疑,張徽聽見這話卻是臉色驟變:

“尊義,你弄這玩意,是給他們準備的?”

吳尊義並未否認:“我都說了這是用來對付商老魔的,我一個煉器師,難不成自己拿著法寶和人單挑?”

“……”

張徽毫無反駁之力,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玩意兒是要給他家老祖開開眼,材料都是他批的,隻是沒料到會從這方麵入手。

“你怎麽知道他們會過來?”

左淩泉等人也有類似的疑惑。

吳尊義身形緩緩往山野間飄逸,路上不緊不慢,解釋道:

“我了解清婉的性子,不會放下我這二叔。左賢侄的行事風格,又頗具女武神的神韻,他們落在婆娑洲海外,有概率會深入敵腹。我賭了一把,所幸賭對了,不然這些材料就浪費了。”

張徽很想說一句“也得虧你是拿天帝城的資源再賭,左淩泉沒進來之前,誰敢想他膽子這麽大?”他看向高牆後玉柱林立的平台,詢問道:

“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吳尊義沒有回應,緩緩飛過高牆,後麵跟著左淩泉等人和近萬會飛的煉器師,都在驚疑遠觀。

吳尊義來到百丈平台的上空,麵向數萬修士,張開的金袍大袖,眼中少有的顯出了自傲:

“此物名為‘五聖神宮’,脫胎於東洲煉器宗師葉算子所創的‘神降台’;葉算子也是天帝城的徒子徒孫,你們的師叔伯,雖然斯人已逝,你們從未見過,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告知徒子徒孫,世上曾有這麽一位前輩。”

“喔……”

望潮灘嘈雜聲如雷動。

在場大部分人都是煉器師,‘神降台’的事情,他們或多或少耳聞過,聽見是神降台類似的東西,眼中自然露出驚疑之色。

吳尊義望向整個望潮灘,朗聲道:

“作為煉器師,一輩子最光彩的時刻,莫過於所造之物被萬人認可、驚歎、敬仰,我也一樣;不過在欣賞此物之前,我還是希望諸位能退到百裏之外,煉器師的日常,你們知道的,出現什麽意外都不意外。”

?!

此言一出,望潮灘修士如潮水般退散,動作整齊劃一,似乎提前演戲過。

也是在此時,內陸忽然傳來一股駭人的威壓,眾人轉眼望去,可見西北方的大地之上,出現了一條筆直黑線。

黑線速度太快,伴隨詭異雷霆,似乎撕裂了沿途的空間。

這等速度下,聲音根本追不上,眾人隻見黑線無聲無息,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眨眼來到了望潮灘外,而後便是擠壓在一起的刺耳雷鳴,以及一道洪鍾般的嗬斥:

“好小子,本尊就說怎麽找不到你,你膽子比上官玉堂還大!”

話落,一道高大人影也出現在了山野上空,身著紫色華服,腰懸妖眼長刀,渾身伴隨升騰紫霧,雖然動靜不驚天動地,但那股千年沉澱下來的駭人威壓,依舊讓撤離的望潮灘修士迅速駐足落地。

左淩泉臉色微沉,和四個姑娘匯合,擺開陣勢,謹慎以待。

而懸浮在百丈平台上的吳尊義,神色卻沒什麽變化,還開口道:

“古仙尊稍安勿躁,你不是想知道此物效用嗎?待會讓你打個痛快。”

待會?

妖刀古辰又他娘不是腦殘,他在望潮灘監工,光是看吳尊義消耗的材料就看的心虛,他就算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可能讓這靠天文數字材料堆出來的東西,往他身上招呼。

妖刀古辰山巔仙尊的氣度尚在,並沒有顯出喜怒之色,手握刀柄直接壓向左淩泉:

“待本尊先擒下此子,再慢慢看吳小友的傑作。”

咚——

妖刀古辰話音剛落,天地間就傳出一聲震動神魂的悶響。

吳尊義暗金長袍迎風招展,雙手持著刻有五聖雕紋的木杖,淩空猛地一杵,在百丈平台上帶起了一道漣漪般的波紋。

嗡——

一聲嗡鳴響起,平台上精雕玉琢的一百零八根玉柱,綻放出五彩琉璃般的色澤,繼而一道道繁複陣紋構成的陣圖,衝天而起直入蒼穹,速度越來越快,不過轉眼間就變成了一道白色光柱。

嗡、嗡嗡、嗡嗡嗡——

逐漸增強的嗡鳴,似乎是在積蓄著凡人難以企及的浩瀚天地之力,哪怕尚未展現出任何危險氣息,聲音的壓迫力依舊讓周圍修士心中悚然。

妖刀古辰根本不忌憚手持天官神劍的左淩泉,在修行道縱橫幾千年,古辰深知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仙君神劍,而是超越自身理解範圍的‘未知’。

古辰麵對前方衝天而起的光柱,毫不遲疑的頓住了身形,沉聲道:

“吳尊義,你想本尊連你一起收拾不成?”

吳尊義視古辰為無物,身形沐浴在陣紋構成的光柱之中,雙手高舉木杖,朗聲道:

“五聖血祭,奉詔天公,五行三界,莫敢不從,今以此身……”

雷鳴般的聲音傳出,百丈平台上響起陣陣鳴嘯,無數五色光影從玉柱中衝出,隨著陣紋飛向蒼穹之上。

五色光影看似雜亂,但隨著在蒼穹之上逐漸凝聚,眾人愕然發現,那竟是五隻巨獸的輪廓。

而位於南方哪一尊巨獸,對左淩泉等人來說太過熟悉,正是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綠頭孔雀,又或者說魔神竊丹。

竊丹殘魂再無往日凶戾,展現出來的隻有懼怕和哀鳴,在陣紋衝擊下,剛剛逃出生天的部分殘魂,就化為齏粉,被研磨為純粹的神祇之力。

而蔚藍天幕,也在萬人眼前,被強行撕開了一條裂紋。

妖刀古辰算是見多識廣,但這場麵連商寅都不曾見過,就不用說他了。

古辰感覺到了天幕背後隱藏的可怕之物,低頭厲聲道:

“張徽,他到底要作甚?商老還不出來?”

張徽臉都是白的,退的老遠滿眼惶恐無助,心底數次聯係老祖,但老祖直接失聯了,又或者說正坐在某處,欣賞著煉器一道最巧奪天工的瑰寶出世,根本不會搭理妖刀古辰這塊‘試刀石’的求援。

在‘未知’的壓迫力下,左淩泉等人的心驚膽戰比古辰少不了多少,但吳尊義看起來是向著他們的,目前還能穩柱心神,等著天地的變數。

而吳尊義也沒讓天地間注視此處的目光等待太久,隨著一聲聲豪邁到近乎癲狂的咒文念出,蔚藍天幕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而天幕之後,而是極暗的虛無。

虛無的正中,飄著兩輪難以估測大小的圓珠,一黑一白。

白色猶如烈日,綻放出璀璨光澤,聖潔而寧靜;黑色的卻和在灼煙城外所見的一樣,是一枚巨大的眼珠,眼珠中飄散著絮狀物,應該是上次所見的那些不可名狀的天魔鬼影。

雖然是第一次瞧見,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在虛無中盤旋的東西,是‘陰陽’的在生靈眼前的化身——兩儀二聖。

太陰神君和太陽神君,本該是天地主宰,無強弱主次之分;但此時親眼瞧見,很明顯能看出太陰神君的狀態不對。

但此時此刻,望潮灘的修士顯然沒心思關注這些細節。

在兩儀二聖顯出法相的下一刻,吳尊義再次猛杵木杖,在天地間引起一聲嗡鳴。

繼而那枚無神的巨大眼珠,就有了反應,望向了身處光柱之中的吳尊義。

而太陽神君化身的光珠,綻放的白色流光也略微強了些。

然後一股浩瀚神威,就出現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吳尊義張開雙臂,衣袍招展,雙瞳化為一黑一白,模樣還是吳尊義的模樣,人卻好似在這一刻化為了真正的神明。

左淩泉見過陵光神君附身靜煣的模樣,本以為那股震退東海龍王的神威,已經是人能想象的極致。

但此時瞧見吳尊義,才發現陵光神君和這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畢竟陵光神君再強也隻是南方之主,最多管個南邊,而兩儀二聖附身一體,那就是真正的‘我即天地’,壓製力之強,從團子都在瑟瑟發抖就能看出來。

妖刀古辰道行最高,心中的震撼自然也最大,他本事再大,也不好在這時候衝吳尊義正臉打斷施法,為了避免自身損失,當機立斷,選擇在吳尊義做完法之前,繞向側麵:

“賊子,把仙藤和神劍交出來,饒你不死!”

左淩泉看二叔擺出這麽猛的姿態,說實話還真不虛古辰了,他手持青鋒寶劍,直接飛身而起:

“有種來拿!”

瞧見雙方打起來,望潮灘頓時嘩然。

崔瑩瑩見此迅速雙手掐訣,加持所學法門;上官靈燁也懸浮禦空輕抬雙手,施展出了千般術法。

仇大小姐是劍修,這時候上去會分散瑩瑩的注意力,就在旁邊掩護兩人和清婉。

左淩泉手持青鋒寶劍,依仗瑩瑩加持的各種神咒,速度突破到了前所未有的極限。

但即便如此,在不敢輕易近身的情況下,依舊難以鎖定古辰的位置,隻能憑感覺對著遠方來了一劍。

蒼啷——

青鋒寶劍出鞘,帶起璀璨白芒。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在兩儀二聖的恐怖神威之下,連白虎都得趴著,這一劍殺力不減,卻沒了那股‘世間殺力之巔’的可怖氣息。

左淩泉哪怕入了玉階,體魄依舊沒法承受天官神劍的浩瀚劍氣,持劍的右手瞬間血肉模糊,又在青色流光的撫慰下閃電般恢複如初。

白色劍芒無聲衝出,帶著足以碾碎世間一切的殺伐之力,直指壓來了妖刀古辰。

左淩泉這一下是憑感覺蒙的,但蒙的很準,還真就抓住了古辰的位置。

可惜,妖刀古辰地位也不是靠嘴吹出來,憑借手中一把妖刀,他有把握砍翻除上官玉堂之外的任何尊主,左淩泉這邊最強也就尊主戰力吊車尾的崔瑩瑩,要是打不過那異族憑啥抗衡正道這麽久?

眼見左淩泉拔出了天官神劍,古辰手中妖刀上的眼珠,化為猩紅之色,隻是淩空一劃,就輕描淡寫的在身前劃開了一道空間裂口。

天官神劍爆發的可怕劍氣,以駭人氣勢衝入空間裂隙,如泥牛入海,消失的無影無蹤。

古辰的動作比荀明樟輕鬆太多,顯然對空間法則的掌握已經很熟練,在這種情況下,打沒完全掌握空間法則的忘機修士,都是降維打擊,更不用說幾個玉階。

左淩泉劍術再厲害,寶劍品階再高,摸不到人也是花架子,眼見根本沒破防的機會,當即選擇後撤。

妖刀古辰眼神陰冷,猶如看待嘩眾取寵的小醜,身形未動再辟一刀。

嚓——

妖刀出手大巧不工,沒什麽氣勢可言,但刀鋒卻再次劈開身前空間,而左淩泉身側同時出現了一條黑線,指向左淩泉持劍的右臂。

“當心——”

仇大小姐對空間變化極為敏銳,話出口之前,已經一劍掃向左淩泉身側,試圖擾亂那片區域,擋下這一擊。

但妖刀古辰出刀的速度,根本不是仇大小姐能比擬的,根本擋不住。

左淩泉反應並不慢,迅速翻轉青鋒寶劍格擋。

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隨著一聲“定!”,左淩泉身側的空間裂隙忽然愈合,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遠處劈出的一刀古辰同樣如此,若不是他收刀快,恐怕他手中的妖刀都會被空間裂隙損傷。

古辰察覺周邊天地被鎖死,眼神不由錯愕,轉眼看向吳尊義。

吳尊義雙瞳化為黑白二色,展現出浩瀚神威,但離奇的是並未失神,還是自己掌控著身體:

“爾等掌控點天地皮毛,就敢稱‘火神’‘法神’,卻不知在天神眼裏,爾等和舉著火把向虎狼耀武揚威的莽荒土著無異;今日,我便以七尺之身,讓爾等看看,什麽叫‘混沌初開,神造萬物’,什麽叫真正的‘神通’。”

吳尊義將木杖懸於身前,抬起雙手,左手為陰,指向左淩泉,右手為陽,指向吳清婉:

“五行歸一!”

轟——

吳尊義衣袍驟然鼓脹,雙手並沒有什麽東西冒出來。

但左淩泉卻發現,藏在氣府內的本命精華,開始迅速活躍,連手中的青鋒寶劍,都收回了體內,歸位五行金宮。

本來隻能調用,沒法隨意改動的五行本源,在一股未知的力量操控下,發生了常人難以理解的變化。

本來得自東洲大角鹿的本命土,就好似被改寫了底層構架,開始迅速變幻,由大角鹿慢慢化為了一隻金黃色麒麟的虛影;而龍王水精也慘遭毒手,被溶解後又化為了龜蛇合體的玄武法相。

左淩泉感覺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在兩樣本命物變幻完成後,他本就是世間最霸道的五行本命,做到了‘五行歸一’,結為整體再無強弱之分。

世上‘五行歸一’的修士肯定有,還不少,但品階高到這種程度的,肯定是前所未見。

左淩泉在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望向清婉,雖然清婉比他慢不少,但氣勢卻在節節攀升,不過頃刻間就攀升至幽篁巔峰。

此情此景,不光左淩泉,連妖刀古辰都被這等堪比神明的神通弄懵了,愣在原地直勾勾望著兩人,忘記了所有意圖。

但很快,所有人又被驚醒了過來。

“咳咳——”

吳尊義臉上帶著近乎瘋狂的笑容,卻難掩膚色的逐漸蒼白,他再次沉聲道:

“三魂合璧!”

“嘩——”

這一句話喊出來,已經驚呆了數萬修士,下意識發出嘩然之聲。

‘三魂合璧’就是‘天、地、人’三魂合為一體,是玉階修士的巔峰狀態,但和‘五行歸一’一樣,實際上沒有玉階修士能達到這種境界,都是差不多就入忘機,然後慢慢把三魂的差距抹平。

強行讓五行歸一,眾人雖然覺得離譜,但尚且能以理解,畢竟五行本源可以晉升,靠秘法和海量資源溫養,理論上做得到。

強行三魂歸一就太離譜了,連左淩泉都不信,他才玉階初期,連人魂都沒練好,天魂、地魂都沒開始練,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神魂之力?

可惜,站在最前沿的煉器師,是理論的開創者,永遠比常人想象的離譜。

吳尊義一聲出口後,一股浩瀚天威就往四海八荒擴散,繼而便有東西從天外湧來。

左淩泉放在玲瓏閣裏的那枚魂珠,都在無人掌控的情況下自行破裂,化為純粹的神魂之力,湧出玲瓏閣,又進入了體內。

左淩泉被近乎狂暴的神魂之力衝擊四肢百骸,神魂幾乎被碾碎重鑄,臉色刹那間鐵青,甚至連禦空都無法維持,直接墜到了地麵。

吳清婉感受同樣如此,死死捂著額頭,咬牙沒有叫出聲,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恐怖的氣息,連靈燁等人都不敢靠近攙扶。

“聚魂幡?”

妖刀古辰和張徽,察覺到這異象,瞬間想象到了一樣讓正邪兩道都談之色變的東西。

但讓兩人意外的是,他們的神魂並未受到衝擊,外圍的望潮灘弟子也不見倒地哀嚎,隻有難以計數的散碎神魂之力,從四海八荒湧來。

吳尊義臉色已經化為病態漲紅,依舊不改傲色,還抽空解釋了一句:

“不用怕,這是祭魂陣,以二聖之力,送四海孤魂重入輪回,咳咳——”

聽見此言,張徽瞬間明白了意思——以天地為道場,超度九洲四海的孤魂野鬼;孤魂野鬼雖然少見,擁有的神魂之力更是少到仙尊都懶得去尋找,但一旦範圍上來了,不說九洲,光是奎炳洲的孤魂野鬼超度完,也是一個難以想象的龐大數量。

事實也正如張徽所想。

左淩泉隻覺潮水般的神魂之力湧入體內,本來滴水穿石般積累的神魂,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壯大,體魄也隨之節節攀升,每一呼一吸的時間,走過的都是正常溫養十年百年的路途。

在吸納魂珠之後,左淩泉已經躋身幽精境,但本該到了的天地雷罰,卻在陰陽二聖的幹涉下毫無蹤跡。

神魂突破瓶頸並止步,依舊在以駭人的速度壯大,從四海湧來的神魂之力,似乎沒有枯竭的時刻。

而且變化還不止於此,左淩泉冥冥之中,感覺自己和什麽東西產生了聯係,眼前出現幻境,而幻境的視角,是從天空的裂開內部,眺望下方的蒼生萬物!

這等可怕的變化,不光外人看的膽戰心驚,連左淩泉自己都怕了,怕再對持續一瞬,自己身體連同神魂都會瞬間撕裂爆體而亡,又或者演變成天空那隻巨眼,徹底被不可名狀之物占據自身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關注難以理解的天地異象,連古辰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不慎就產生幹擾,讓已經沸騰的天地徹底失控,演變成一場席卷奎炳洲的浩劫。

所有人中,隻有走醫道的崔瑩瑩,察覺到吳尊義的不對勁兒。

她轉頭打量一眼後,心思就從難以理解,化為了震驚,一個可怕的詞匯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涅滅!

挑選生靈作為在人間行走的神使,顯然是天地才擁有的權利。

凡人都知道‘窺伺天機,必遭天罰’,僅僅是窺伺天機,就會遭到天罰,那以凡人之軀,妄行天公之權,會遭遇什麽可想而知。

修行道最嚴酷的刑罰,是關入雷池難入輪回,因為生靈抹不掉命魂,不可能讓生靈徹底消失在諸天萬界之間。

而天地可以做到這一點,可以將生靈徹底抹除,灰飛煙滅、不入輪回、永不存在。

據崔瑩瑩所知,這種說法隻存在傳言之中,沒人能證實,因為人是入了輪回還是徹底消失,很難追蹤論證。

崔瑩瑩能感知到,吳尊義為了駕馭神力,在瘋狂的透支自己的一切,神魂逐漸枯萎,沒有殘魂流散,直接憑空消失了。

而正常人死亡,隻有無跡可尋的命魂遁入輪回,三魂七魄會重歸天地。

吳尊義現在的跡象,很符合這種傳聞中的可怕說法。

在意識到這點後,崔瑩瑩自然急了,因為左淩泉和吳清婉隻要修行,就有機會涉足山巔;而吳尊義神魂涅滅,失去的就是沒有盡頭的萬萬世。

況且以吳尊義的狀態,也不可能把兩人直接推到仙君,推到玉階巔峰都算命硬了,以萬世化為虛無,換左淩泉早晚會達到的兩個小境界,最多再加點特殊天賦,那不是腦子有水嗎?

念及此處,崔瑩瑩當即開口喝止:

“吳尊義,你瘋了不成?快停下。”

吳尊義臉色病態漲紅,七竅已經滲出血絲,麵目頗為猙獰,卻在大笑:

“朝聞道,夕死又何妨。我吳尊義足以萬古留名,又何惜那萬世輪回,給我來!”

吳尊義用力抬起雙臂,四海用來的散碎神魂之力,愈發洶湧。

左淩泉察覺到體魄每一息都處於從未有過的高度,和冥冥中的某樣東西聯係也越發緊密。

左淩泉知道‘天道守恒’的定律,從天地手中得到什麽,就必然會失去什麽,他不付出代價,就會有人替他付出代價。

左淩泉強壓神魂深處的衝擊和對實力的本源渴望,想要排斥天地神力的匯入,卻發現根本沒法阻止體魄的節節攀升,隻能開口道:

“二叔,快住手!”

吳清婉頭痛欲裂,感覺心湖中升起了一輪光輝烈日,聽見聲音,她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抬眼瞧見吳尊義七竅流血的模樣,急聲道:

“二叔,你瘋了不成?我不要這些……”

但吳清婉也明白二叔的性子,看似溫文儒雅,實則對天地規律的癡迷已經入了魔,不說正邪兩道,哪怕是諸天神佛也休想磨滅他對掌控‘真理’的渴望,這是成為天才煉器師的基本。

吳尊義在衣袍飛騰之中,身體肉眼可見的萎縮,變得瘦骨如柴,唯一不變的隻有飽含熱情與興奮的陰陽雙目:

“青龍神使算什麽,有要我吳尊義在,我侄女就不可能在天賦上弱人半分,今日我便是天公,欽點神使,我倒要看看,從今往後誰還能勝我半子……”

“尊義!”

吳尊義正癲狂做法間,一道渾厚聲響,忽然從遠山之上傳來。

眾人抬眼望去,卻見西北的天空之上,飛來一串亮點。

亮點不過眨眼已至望潮灘上空,顯露出真容,可見是三十六根長達百丈的巨型石柱。

石柱上布滿繁複咒文與雕紋,隨著第一根落下,插在望潮灘外圍,後麵石柱也接連落下。

咚咚咚——

啥那之間,望潮灘地動山搖,本來光柱衝天而起的平台,被巨型石柱圍成了一個牢籠。

而瘋狂湧入體魄的神魂之力,也在這一刻瞬間被削弱到聊勝於無。

左淩泉抬眼看去,一個赤著上半身的老者,在半空之上無聲浮現。

老者須發隨風飄舞,抬手張開五指,指向碎裂蒼穹,然後慢慢合攏:

“給我收!”

轟——

衝天而起的光柱,頓時出現波動,天空上露出兩儀二聖的空洞,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

吳尊義抬頭望向天空,這輩子可能是第一次在眼中露出驚疑之色,他悶哼一聲,強行穩柱‘五聖神宮’,強行撐開天地裂口:

“商老魔,你以為有仙君的境界,就能壓住我?”

商寅懸浮於空,張開的五指明顯在顫抖,但表情卻古井無波,他沒有去看吳尊義,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左淩泉:

“走吧,別等本尊反悔。”

說罷抬起左手,直接在海崖之外撕開了一道巨大裂口,後方是一望無際的波濤。

妖刀古辰總算回過神來,見商老魔來了還放人走,他自然怒了,沉聲道:

“商老,他們走可以,把東西留下。”

商寅回應十分平淡,示意天空:

“要不你來堵天上的窟窿,本尊去和他們商量商量?”

“……?”

妖刀古辰有這本事,早他媽上了,還用在這裏當氣氛組目瞪口呆半天?

他咬了咬牙道:“走也行,損失天帝城承擔一半,不然商老沒法服眾,古某也不好和徒子徒孫交待。”

商寅沒有再搭理古辰,轉眼看向吳尊義:

“你要鬥,本尊陪你鬥到底,但本尊不知你深淺,你又何嚐知曉本尊深淺;你就算把左淩泉提到仙君的道行,化身太陰神使,沒有黃潮的劍術造詣,他也打不死本尊,敗了最多休養百年;而你失手了,他們此生再難離開奎炳洲半步,你確定要賭這一場?”

吳尊義直視商寅,眼中沒有半分忌憚,但也沒懷疑的商寅的話語。

商寅位列仙君,已經站在九洲頂點,這片天地的生靈上限有多高,仙君就有多強;其他人再如有神助,也最多站到平等的位置。

吳尊義本事再大,天地資源限製,也使他不可能把左淩泉變成仙君,變成了勝算也不到五五,經驗差距太大了。

吳尊義本來的目的,就是確保商寅出手後,也能護送清婉他們安然逃出生天。

吳尊義雖然想試下商老魔的手段,但煉器師再熱血上頭,又豈能拿親眷安危當賭注,稍微沉默後,吳尊義沒有撤掉‘五聖神宮’,但抬起的雙手放下了。

“二叔?”

吳清婉甚至來不及查看身體狀況,就站起身,開口呼喊。

吳尊義身如風中殘燭,卻依然腰背筆直,他提著木杖,看向吳清婉:

“走吧,二叔能給你的都給了。”

說罷看向左淩泉:“希望你以後能不負眾望,還九洲大地一個真正的太平。”

吳尊義說完後,不等清婉回應,就抬起木杖,以山河移位之術,把幾人送到了海崖之前。

崔瑩瑩看得出吳尊義再難支撐,拖著不走是拉著大家一起死,就直接摟住清婉,飛身遁入空間裂口:

“走!”

左淩泉也看出吳尊義在拿命拖延時間,沒有囉嗦,直接抬手一禮:“淩泉謹記,有緣再會。”說完和靈燁、瓜瓜一起飛入空間裂口。

而在幾人進入後,空間裂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船隻隨風飄搖的的海港。

轟隆——

天空一聲巨響,撕裂天幕的裂口瞬間愈合,光柱也當空消失。

吳尊義身形如殘葉,落在了失去光芒的平台上,沒有站穩,直接坐在了地上,背靠一根玉柱,望著天上懸浮的老者:

“欠你一個人情,下輩子還你。”

聲音虛弱,暗金長袍下的胳膊瘦若枯骨,已經油盡燈枯。

如果隻是體魄受損還好,但周邊的古辰能看出,吳尊義的神魂都已經如風中殘燭,這種損傷壽數的情況,神仙來了都難續命。

張徽總算從震撼中回過神,瞧見此景急的一拍大腿:

“尊義,你瘋了不成?下輩子還人情不是賴賬嗎?你……”

除了幹著急,也說不出其他什麽。

商寅從半空緩緩降下,落在吳尊義身前,沒有言語,隻是抬起右手,五指指尖湧現出五色流光,匯入吳尊義軀體。

在古辰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吳尊義幹瘦如柴的身軀,迅速恢複血色,氣若遊絲的神魂,也重新湧現勃勃生機。

這種近乎逆轉輪回的神通,看似簡單,實則不比剛才吳尊義弄出的動靜小。

因為‘壽數折損’若是能隨意恢複的話,仙君就都能靠無限修補,達成不死不滅了,商寅、老劍神也不可能呈現出老態。

妖刀古辰正想詢問這是什麽神通,轉眼看去,卻驚了一跳。

隻見隨著吳尊義恢複,商寅本來黑白相間的頭發,迅速化為雪白,健碩的身軀,也肉眼可見的呈現出老態。

“師尊?!”

張徽滿眼震驚,他打死都沒想到,師尊能用這種以命換命的方式,彌補吳尊義的損傷。

以當前的療傷速度,等商寅忙活完,本來幾千年的壽數,估計就隻剩下幾百幾十年了,這不瞎搞嗎這?

“師尊,你……”

商寅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甚至有些淡漠:

“本尊終將遁入輪回,仙君的位置,總得有人頂上。本尊現在問一句,尊義來日繼承天帝城霸業,可有人不服氣?”

張徽連忙搖頭,別說來日了,現在繼承他都服氣。望潮灘其他煉器師就不用提了,他們是玩技術的,在他們眼裏吳尊義比其他九大仙君加起來都霸道。

但商寅顯然沒問張徽和徒子徒孫,目光所指,是在奎炳洲擔任三把手的妖刀古辰。

妖刀古辰臉色不太好看,但今天被大刀捅屁股開了個大眼,也沒啥說的,隻是道:

“有此等改天換日的本事,現在和本尊結拜,本尊都叫他一聲哥;但人妖兩族首腦,不是閑職,他若心不在我們這邊兒,誰服氣都沒意義。”

商寅回過頭,看向吳尊義:

“本尊死後,九洲想來已無正邪之分,你屆時再入門,隻需傳承天帝城衣缽,不必關心九洲紛爭。所有惡名本尊來背,賢名你與徒子徒孫共享,可否?”

吳尊義看了看逐漸複蘇的身軀,輕輕歎了口氣:

“欠你一條命,如有機會,自會盡力報之。”

商寅輕輕鬆了口氣,哪怕仙君的心智,看到後繼有人,心底也產生了如釋重負之感。

畢竟道行越高,合適的接班人就越難找,目前十大仙君中,能和他一樣鬆口氣的,恐怕隻有上官玉堂,其他八個都在犯愁死了後咋辦;特別是劍神黃潮,藤笙叛逃師門、左淩泉有緣無分,已經能預想到他死後絕劍崖沒落,都快抑鬱了。

商寅略微沉吟後,轉眼看向海外:

“說起來,本尊挺羨慕你們這一代人;本尊空有一生藝業,打造的兵刃,卻永遠不可能在最強武人手上展現出應有風采,隻能在二流武人身上蒙塵,這對煉器師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褻瀆。”

妖刀古辰暗暗皺眉,感覺這個‘二流武人’是在說他,但頭上有劍神、武神、妖王這一群變態壓著,他也隻能當做實話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