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從張英的頭上流下。能坐在這裏,張英當然不是笨蛋,但就因為太聰明了,反而有些“聰明誤”——剛才公孫無傷的表演無疑是精彩的,似乎也將兩種法律的不同表現出來了。

但張英卻更明白,有些話自己不能說——說了很危險;而不說,貌似又不行。

在這種煎熬中,汗如雨下,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紅潤變成蒼白、再變成蠟黃。

在場的都是人精,一看就明白了,這張英顯然看懂了,但有些話似乎無法開口。

總算公孫無傷站了出來:“陛下,張英剛才問的問題,外臣還未解答完畢,就由外臣繼續吧。”

“好吧。”劉國皇帝語氣有些感慨。

公孫無傷就站在宴會正中央,侃侃而談:“我剛才表現的,不僅僅隻有法律,還表現了安陽的、劉國的政治狀況。

首先說兩顆夜明珠,這代表了利益。

劉國,利益就隻有一份,大家爭奪一份利益,自然要發生衝突。一般國家的變法為什麽會失敗?因為利益根本沒有改變,社會根基沒有改變。如此變法,隻會造成過去的秩序混亂,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而安陽,卻不是這樣,安陽最大的成功,是創立了新的利益。在沒有動搖故有利益的情況下創造了新的利益,而且是一份人人都能追求的利益。圍繞新的利益,安陽創立了新的規矩。

還有一點,這份利益的根基,早已經被賢王所掌控;或者說這份利益其實是賢王自己的利益。賢王隱藏在暗處!但賢王卻願意與所有人共享利益!

有了這個前提,我們再說兩國的法律。

安陽的法律,是規定大家不能做什麽,並引導眾人主動追求利益。不喜歡追求新利益的,依舊可以固守舊有的利益,而且是合法的。

但劉國的法律,卻是規定大家隻能這麽做,除了這樣做之外沒有第二條選擇。

安陽的法律,提供了一個廣場,讓所有人自由起舞。

而劉國的法律,卻是一把鉤子,勾著所有的人走向一個恐懼的未來!

依照安陽的法律生活,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是個人的問題,大家不會怨恨國家,隻會總結自己的問題。

按照劉國的法律生活,無論成功失敗,都將一無所有,大家都會怨恨國家、怨恨統治層。

法律的本質在於公平,但安陽的法律是真正的公平,大家共同追求利益、共同追求幸福、自由。反觀劉國的法律,卻是大家一起吃苦;麵對強權,百姓敢怒不敢言。

安陽的法律,滿是漏洞,這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為什麽安陽治理的很好,因為這是真正的法網,是一張網,疏而不漏!

劉國的法律幾乎沒有漏洞,因為這是一條吊索,大家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公孫無傷說完了,宴會上鴉雀無聲;公孫無傷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自斟自飲。

好一會,終於有一位蒼老的官員不小心咳嗽一聲,沉默和平靜被打破。

“好!好啊!”劉國皇帝大讚。

皇帝開口了,周圍立即傳來無數拍馬屁的喝彩。

公孫無傷很平靜的微微看了一圈,繼續低頭自斟自飲,頗有一點旁若無人的感覺。

但有了公孫無傷這無所顧忌的開頭,接下來眾多官員就忽然“聰明”起來,大家高談闊論,開始討論變法的可能——原來可以創造新的利益來推進變法啊。而現在所謂的新利益,除了工商業似乎沒有第二種了。

但不管如何,能不破壞既有利益、並且還能創造新利益,那麽劉國變法的阻力,無疑就小了很多很多,甚至會獲得擁戴。歸根結底一句話,大家都是追求利益的生物,生存權利、自由、公平、財富、權利等都是利益的一部分。

公孫無傷看著周圍“熱烈”的討論,心中歎息,“你們想的太簡單了,就你們這陳舊的官僚體係,就是一個巨大的阻礙;而且一旦變法,利益必然會傾斜。安陽創造了新的利益,但新的利益卻在漸漸淹沒消融老的利益。但劉國想要強大,不變法是不行了。而隻要變法,必然要依賴安陽,安陽的利益也能得到保證。如此,既能強大劉國,也能保證安陽的利益,這一次回國也算值了。”

沒有了心事的公孫無傷吃的很歡,皇帝請客呢,規格當然不差。

……

劉國在熱烈的討論,北方萬裏之外的蔡國,也在熱烈討論。

本來,主動退守三川之地的蔡國還準備再次崛起;宰相黃傅雖然排擠異己不遺餘力、不擇手段,但能成為宰相,黃傅也不是智慧溜須拍馬的空皮囊。這一招金蟬脫殼的計策還是很好的。

如果完全按照黃傅的計劃進行,蔡國東山再起,不是夢想。

但壞就壞在安陽橫插一手,保密工作做的不好!

果然如同黃傅所預料的,蔡國在銅川古老的廢礦內,再次發現了赤銅礦!在廢礦的深處,不計代價的使用炸藥轟炸後,發現了少許殘存的、含量很低的赤銅礦。但不管如何說,在如今這個年代,能發現赤銅本身就是驚喜。

可是,事情不知怎的就漏了消息,並傳到安陽耳中;而後,安陽很大方的、免費的將這則消息刊登到報紙上了!印刷數量——200萬份!

這下好了,安陽日報呢,僅僅兩天後這份報紙就擺放到了蔡國皇帝的麵前。

而後情勢急轉而下。

本來,蔡國放棄大部分國土,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想要引誘鄧國、鄭國、陳國和新崛起的蕭國、唐國征戰、對峙。

後來,安陽舉行修真大會,讓處於爆發邊緣的混戰被暫時按下。但沒關係,所謂按下葫蘆浮起瓢,暫時的按下,隻會讓未來的戰爭更加猛烈。

然而事情又出現變化了,蔡國發現赤銅礦的事情被安陽捅了出去,周圍幾個國家頓時眼紅了!

過去,鄧國、鄭國、陳國是沒有理會蔡國的。這個趴在三川之地苟延殘喘的國家,沒有什麽油水不說,還是一塊硬骨頭:三川地形也十分險要,蔡國軍火技術還算不錯,防守也有幾分章法,這些國家自然不會做什麽。

但發現赤銅礦了,這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