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悔麽?”

“不,我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都為了我的心,問心無愧,所以無悔!”說完,老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WWw!QUAbEn-XIAoShUo!Com

江川猛地坐起來,一臉的鬱悶。

又來了,又來了,怎麽又是這一套!

他又做夢了,而且又是一夢一百年。

不過這一次,他可不是一個窮的叮當亂響的小道士,而是一個富貴無極的王公貴胄。前二十年,沒什麽可說的,就是吃喝玩樂。詭異的是,那些享受的東西都是真實的,他醒來之後,甚至能回憶起那些江川本人絕對沒吃過的珍饈美味究竟是鹹是淡,那醇香的美酒究竟口感如何,喝了會不會上頭……這些他居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在他享受了二十年富貴的時候,突然知道了天下有修道成仙這麽一說,於是他毅然放棄了一切,拋離了繼承權,散盡了財富,一步一叩首,苦苦尋仙。

這一尋就是數十年,其間有無數磨難,還有無數次給他後悔的機會,但他始終不理不睬,堅持自己,終於在八十歲時……

坐化了!

當然,臨走之前,他還是發自肺腑的說:無怨無悔!

究竟是什麽意思?一次做這種夢是巧合,兩次也是巧合?

難道真是這枕頭搞的鬼?它是專門讓人發夢體驗另類人生的法寶?

雖然另活一世不能說不好,但是老扮演這種悲情苦情的角色,也讓人窩火。

當然江川承認,自己確實有這麽決絕的一麵,但是也沒有這麽瘋狂吧?夢裏的江川簡直就是一個瘋魔的偏執狂,就算是江川本人,也不能完全認同。

而且,在夢中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一切行動,皆是出於自己的本心,隻有醒過來之後,才會猛然醒悟,原來剛才都是在做夢。

江川很不爽,江川很火大!

不過,他還是沒有動放在**的那個奇怪的枕頭,也許他也想知道,這種體驗人生的枕頭究竟還有沒有其他什麽作用了。

胡亂洗了一把臉,江川決定出去轉轉,把自己這口起床氣散了。

院子裏還是一片寧靜,老掌櫃和原平安都在前麵照應,肖惠兒正在廚房忙活,隻有關陽在院子裏幹活,正在用布擦一塊陳舊的木板。

見到關陽,江川想起一事,叫道:“關陽,你過來。”

關陽直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擦了擦手道:“公子,您早。”

江川抬頭看了看日頭,雖然不是日上三竿,但是和“早”字還是打不上幹係,幹笑一聲,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你還沒找我要武功,耐心不錯啊。”

關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早就想找您要了,隻是您特別忙,我怕打擾您……”

江川笑道:“你就別見外了,就算忙,我答應過的事也不會出差錯的。”

關陽大喜,道:“多謝公子……”

正說著,從後廚走出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皮膚微黑,兩頰帶著紅暈,一笑兩個酒窩,穿著一身蔥心綠的裙褂,罩著牙白的小襖,頭上別了一朵海棠,雖無十分的容貌,但勝在青春嬌俏,看著便可人,正是老掌櫃收養的肖惠兒。

關陽見她出來了,十分高興,眼瞅著她移不開目光。

肖惠兒見了江川,訝道:“喲,您這麽早?”

一句話把江川說的有點臉紅,關陽隱晦的瞪了她一樣,肖惠兒抿嘴一笑,道:“我說錯了,您這麽晚……哦,不不,公子,您吃早飯了麽,我那裏還有粥和燒餅,給您拿一點?”

江川被她說得無奈,隻得道:“勞煩你了。”

趁著肖惠兒回轉廚房的工夫,關陽道:“公子,您看惠兒適合練武功麽?”

江川笑道:“怎麽,你一個人練嫌太寂寞,想要惠兒陪著你也練起來?”武林中的大門派有摸骨的手法,專門確定弟子根骨,不過根骨隻有優劣之分,不似靈根,有人有有人無,所以練武的資質雖有高低,但除了一些殘疾,很少有人不能練武的。

江川也不介意多教幾個人練武,不過他也看出來關陽對惠兒有些意思,忍不住揶揄打趣兒幾句。

關陽臉紅到了耳根,道:“惠兒……惠兒一直跟我說,她也想要做個女俠,行走江湖,做扶危濟困,打抱不平的事。公子若是方便,就成全了她吧。”

江川忍不住好笑,心道:這群孩子到底是在廣陽門的地鋪裏長大的,全不似樂安郡的人,倒合了甘隴道的民風,板著臉道:‘我不會教她的。”

關陽一急,道:“公子……”

江川道:“我若教她,她焉知是誰的好處?等你學會了自己教她便是,我答允你了。”

關陽喜不自勝,拜謝道:“謝謝公子。”

江川笑道:“適才我說要傳你武功,隻怕你也沒有如今的歡喜。”

關陽嗬嗬傻笑,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江川拿出兩本書,正是他用培元丹換到的兩本,一本是內功《清風真訣》,另一本則是一套掌法《青鸞九鳴》,這兩本江川都看了,果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功夫,雖然路子稍顯陰柔,但是男女都能修習,威力也是不同尋常。“你先去看看,不要練習,等我指點之後再詳加修煉。”關陽這幾日雖然也讀書識字,但並不以這個見長,江川真怕他自己瞎琢磨著練功鬧出什麽事來。

關陽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時候便聽得肖惠兒道:“有什麽高興的事兒啊?看你樂的那個樣子。”

關陽想起自己要給她一個驚喜,連忙將手上的秘籍藏在背後,笑道:“沒有什麽事啊,什麽事也沒有。”

惠兒輕輕地“契”了一聲,道:“德性。”將手中的托盤放在院子裏的石桌子上,道:“公子,嚐嚐合意不?”

江川一看,隻見盤中放著一碗香氣撲鼻的小米粥,兩個帶芝麻的大燒餅,還有一碟子脆蘿卜,笑道:“好極好極,麻煩你了。”

關陽笑道:“公子平時不吃早飯,難得嚐嚐惠兒拿手的燒餅。”

惠兒笑著瞪了他一眼,道:“就會胡說,燒餅就是一塊麵烙出來的,還有拿手不拿手的?你瞎吹牛,讓公子笑話。”

關陽笑道:“公子不會笑話的,是不是,公子?”

江川舉著燒餅大大的咬了一口,含糊道:“好香,好香,不笑話,不笑話。”

惠兒撲哧一樂,道:“公子也這麽會開玩笑。”轉頭對關陽說:“你不幹活去?到時候幹不完,爺爺不許你吃晚飯。”

關陽舉手道:“幹活兒,幹活兒,惠兒一句話,小子乖乖的幹活兒去。”說著又蹲下身來,去擦那木板。

江川在一邊吃早飯,聽著兩個人嬉鬧,隻覺得另有一番風味。其實若論年齡,他不過和兩個人相差不過一兩歲,但是從來就沒有這麽言笑不禁,自在嬉戲的時候。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其他人,包括眼前這兩個孩子,都沒有人把他當做少年。

也許,少堂主算是個例外吧。

眼見關陽把木板上的灰塵一點點清理掉,露出了三個大字“百奇堂”,江川這才發現,原來這是塊老匾,看樣子有些年份了,道:“怎麽收拾起這個了?”

關陽答道:“這本來就是咱們店裏的老匾。不過咱們敗落之後,掌櫃的說過,一個油鹽店掛在這樣的老字號金字招牌,實實在在的像是罵街,就摘下來了,一直放在後院的倉庫裏。不過如今您不是回來了麽,老掌櫃說又咱們有希望了,雖然一時半會兒用不上,但是早晚能有重新掛上的一天,叫我先收拾了,將來肯定要敲鑼打鼓的重新上匾。”

江川點頭道:“不錯,肯定有這麽一天。”又低頭喝了一口粥,無意中眼角一瞥,差點沒被嗆著,咳嗽了幾聲,叫道:“你等等。”

關陽愕然停下手中的活,不解的望著他。

江川撲過去,用袖子把左下角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露出了幾個幾乎磨損的金色小字:“江家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