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緩緩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關陽偷偷打量江川,見他神色看不出喜怒,但總之是沒有明顯的不悅神色,膽子更大了些,道:“我聽原大哥說,他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在櫃台裏麵一個固定的地方坐著。wwW!QUaNbEn-xIAoShUO!coM他也不坐椅子,隻搬一個小馬紮坐著。遇到人先躲著,然後悄悄地抬頭看,要是男的,就多看兩眼,要是女的,就整個臉都扭過去,不敢見人。”

江川道:“你是說,他的愛好與眾不同?”

關陽沒聽懂這句玩笑,道:“不是的,聽原大哥的意思,他是不敢見女的,尤其是年輕的姑娘,遠遠瞧見,立刻就恨不能躲到桌子底下去。原大哥跟我說,簡直就像欠了人家的錢,不敢見人似的。”

江川道:“就算他真欠了債,難道就不是好人了麽?”其實他也看出其中有不妥之處,隻是存心想看看,這個關陽到底有幾分明白。

關陽道:“不是的,少爺。我是想,那畢秀才既然是怕見人,為什麽還天天搬著馬紮在外麵坐著?他是賬房,也不是夥計,隻要往後麵一躲,誰能找得到他?他天天這麽在外麵看著,究竟想看什麽?”

江川問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麽?”

關陽道:“前幾天,我等晚上,我也搬一個馬紮,去他坐的那個地方坐著。我想看他到底能看到什麽,沒想到我看了半天,也隻看到一段牆麵和一個牆角。我想可能玄機就在牆角上,於是就過去看,沒想到在牆上發現了這個……”從腰帶裏麵抽出一條紙條,伸展開來,隻見上麵有一排符號,有圓有方,好似小孩兒塗鴉,隨手畫上去的一般。

江川伸手接過,看了看,又看著關陽,示意他說下去,關陽道:“我以前聽書的時候,就聽說江湖上的暗號之類,我想可能是那畢秀才寫的暗號。”說著看向江川,好似要求證,卻見江川沒有什麽表示,微感失望,接著說道,“我怕是巧合,就找了街邊上的孩子,讓他們在那邊牆角上玩,然後故意把那邊牆上亂塗,把那痕跡塗花了。”

江川聽到這裏,暗暗讚許,這孩子不但心細,而且是個有主意的。

關陽道:“第二天早上,我一看,昨天的塗鴉全都不見了,隻有那串符號,還原封不動的畫在牆上。我心中就有七八成了,一定是那畢秀才搞鬼。”

江川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這已經是幾天前的事了,你為什麽今天才來告訴我?”

關陽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今天我看見有人看那個符號了。”

江川眼睛一眯,顯然也對此事上了心,道:“你確定?”

關陽道:“沒錯,今天有一個戴著鬥笠的人東搖搖西晃晃,從那邊過來,到了那牆角,故意把一枚銅子兒掉在地上,彎腰下去撿了半天。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明麵上是撿錢,實際上是對著那條符號仔細看了好幾遍,手中攥著那枚銅子兒,就是不拿起來,絕對是有問題。”

江川點點頭,道:“你看的倒仔細。”

關陽道:“我本來想去跟蹤那人來著……”

江川神色微微一變,道:“你去了?”

關陽道:“我本來要去,不過惠兒正好出來,把我叫進去了,結果沒去成。”

江川歎道:“還好,還好。”

關陽竟然也點頭道:“是啊,還好還好,還好我沒去。我後來出來的時候,在地下撿到了那人一直捏在手裏的銅錢,沒想到那銅錢都給他捏彎了,掰都掰不開。我若是被他發現了,隻怕小命兒不保。”說著吐了吐舌頭,把那枚彎折的銅錢拿了出來。

江川一看,果然見銅錢彎成了直角,看形狀,是用指頭捏的,不由笑道:“這功力麽……也就是尋常。”石曉君現在是五品修為,但他若用指頭捏,輕易可以把銅錢從中折成兩個半圓,再把半圓捏在一起,成為一個扇形銅片。江川雖然一直對武功不甚了了,但若是這人真實手勁的話,也就在九品上下。

想到這裏,江川手中微一用勁,他的真氣雖然道家的,卻也是從武家先天真氣脫來,在力量方麵非同小可,不過一下,把那銅錢捏成蠶豆大小一個銅粒,手一鬆,啪嗒一聲掉在地下,骨碌碌亂滾。

關陽見了,眼睛發亮,心中就如幾百個爪子撓似的,癢的厲害,恨不得立刻就學會這樣高深的武功。

江川自然知道他心意,道:“三天之後,你來找我,我傳你內功。”

關陽大喜,連忙拜謝。江川正色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就交給我吧。你不可再去跟蹤或者監視他,一來不要打草驚蛇,二來這件事也實實的危險。那捏銅錢的人倒也罷了,但是畢秀才他是……總之你就要像沒事人一般,該怎麽就怎麽,切不可自行其是。”

關陽點頭道:“我知道了,保證不打擾您的事。”

入夜三更,萬籟俱寂。

百奇堂後院一間小房子,窗門緊閉。突然隻聽扣扣聲響,有人敲了三下窗戶。

窗戶一開,畢秀才的麵容出現在縫隙當中,冷冷的看著外麵。

外麵站著一個黑衣人,身材中等,黑布蒙麵。見了畢秀才,遲疑了一下,道:“敢問您是?”

畢秀才手中微微一晃,一個戒指在月色下閃出了一絲亮光。

那人見了,大喜過望,將頭上黑布麵巾扯下來,露出一張白淨麵孔,抱拳道:“小人石壽光,見過……”

畢秀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出去說話。”輕輕打開門,帶著那人從後門出了院子。兩人一路向南,找到了一個僻靜地方,那石壽光看著畢秀才,納頭便拜,道:“小人石壽光,見過仙師。”

畢秀才臉上閃過一絲青氣,突然猛地抬腳,向石壽光踹了過去,喝道:“混賬東西,你們跑到哪裏去了,叫老子好找!當年的約定你們難道忘了麽?還是存心躲避,想要背叛我家?”

石壽光不敢躲避他這一腳,被踹的跌了一個跟頭,爬起來連連磕頭,道:“仙師饒命啊,不是小人存心躲避,實實在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小人……小人一家如今也是舉步維艱啊。”

畢秀才聽了,隻覺得又是氣惱,又是沮喪,暗道:屋漏偏逢連夜雨,世上晦氣的事都讓我趕上了,喝道:“你到底怎麽回事?”

石壽光道:“小人家裏,一直替仙師看守寶物,世世代代不敢懈怠。哪知道到了家父一輩,卻遭了姓朱的狗雜種暗算,不但家父和幾個兄長接連去世,就是祖宅也被人占去了,小人現在無家可歸。仙師,那姓朱的這般囂張,就是不把您看在眼裏,狗膽包天,求仙師為我們做主啊!”

畢秀才哼了一聲,道:“東西呢,在誰手裏?”

石壽光戰戰兢兢道:“還在老宅裏……”

畢秀才臉色發青,又是一個窩心腳踹過去,怒道:“好啊,把東西都丟了。當年怎麽說來著,東西在,你們石家在,東西丟了,你們石家還留著做什麽?”

石壽光嚇得趴在地上不住顫抖,道:“仙師饒命,東西雖然還在老宅,但是朱家不知道……天底下隻有小人一個人知道,小人一定能找到。”

畢秀才冷冷道:“因為東西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所以我就殺不得你,是麽?”

石壽光連忙磕頭道:“不不不,那東西本來就是仙師的,小人自然帶著仙師去取,那是小人的本分。那老宅是當年老真人賜下的,小人沒本事,丟了就丟了,那寶貝卻是您的,小人萬萬不敢存了別的心。隻是那姓朱的如今畢竟是地主,他萬一識破了,做出什麽事來,要了小人的狗命還罷了,要是耽誤了您拿回寶貝,小人可是百死莫贖了。”

畢秀才冷哼道:“你不必拐彎抹角,在我麵前耍什麽心眼。你的心思我知道,不過就是想要回你那老宅子麽?你帶我去,東西若在,我自然叫你完成心願,倘若東西要不在,嘿嘿,你自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