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從外形上看,與一般人沒什麽不同,三十來歲的模樣,五短身材,一張長臉還有點謝頂,身上穿著一件青色長衫,看樣子沒有帶兵刃,隻在腰間纏了一條杯口粗細的鐵鏈。wwW,QuAnBen-XIaoShuo,cOm

然而在江川眼中看來,他長得什麽樣子,什麽身材,穿什麽帶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身上泛著一層淡淡的寶光。

修仙者!

江川從來沒在人身上見過寶光,而所有寶光中出現在活物身上的,也隻有那兩條巨蟒。但是他幾乎肯定的猜測,寶光與修仙之事有關,這個人,或許是除了現在在洞裏的那青年之外,他唯一見過的修仙者。

奇怪的是,那青年身上平時是沒有寶光的,隻有在他出手的瞬間,才會泛起極其燦爛的光芒,而且一發即收,仿佛渾身散發光芒是一種奢侈,絕不會浪費半點。

然而這人的寶光和蟒怪一般,氤氳內含,肯定是修煉有成的修士。據江川判斷,這人身上的寶光,似乎比那蟒怪還稍有不如,也就是說,他很可能還不如那蟒怪修為高。

但是江川可以殺掉蟒怪,卻未必是他的對手。修仙者的手段千變萬化,豈是無知無識的怪獸可比,而江川這個剛上路的菜鳥,卻隻有區區三個法術,而且還是幾天之前剛剛學會的,無論怎麽想,似乎都不應該是此人的對手。

可怕嗎?當然可怕。

能退後麽?絕對不能!

一來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也許稍縱即逝的,在修仙路上更進一步的機會,二來,他沒有毀棄諾言的習慣。

千金一諾,五嶽為輕。

他曾經答應,無論是誰,想要靠近洞口一步,都要從他身上踏過去。顯然,這個人不會就在洞口轉一圈,寫個到此一遊什麽的就回去。無論他要幹什麽,都觸犯了江川的誓言。

那麽,就隻好應戰了。

江川靜靜地等在暗處,手緊緊地握著,手心已經微微出汗。他現在有兩個優勢,是也許能拚個僥幸的倚仗,第一,就是敵明我暗,第二,他底下還有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看著那人一步步往他布置的毒藥陷阱前走去,江川心中突然閃過孫神醫對自己敘述的那段往事,孫神醫最開始發家,就是來源於那次凡人打劫神仙的不可思議的經曆,乃至八十年之後,他對自己的弟子說起來,仍是那麽洋洋得意,如果自己這一次能夠戰勝這個修仙者,那麽也算是將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談資了吧。

那修仙者絲毫沒發現自己眼前的陷阱,仍是一步三搖的向前走。眼見他離著第一個陷阱不過兩三尺的距離,突然腳步一頓,停下身子。

江川心中猛地一揪,渾身的神經瞬間緊張起來,暗道:他發現了?

那人麵上卻是毫無異狀,在腰間一拍,手上出現了一大束幹草,笑道:“小畜生,這下瞧你還服我不服。”

江川目光下移,再看見那人身上帶著一個巴掌大小的乾坤袋,隻看外形質地,說不定還在自己這個之上,心中暗暗憂慮,心道:先生曾對我言道,這乾坤袋靈覺期弟子不見得人人都有,他這個賣相如此好,莫非他是道基高手麽?倘若是這樣,那個打什麽?

想起孫先生和兩個同伴布下天羅地網,仍然奈何不得一個頻死重傷的道基修士,倘若自己真的遇見一個完好無損的道基修士,那麽他隻好兌現自己的承諾,讓這人從自己的屍體上踏過去。

但是出於對自己這雙眼睛的信任,他還是相信,這人絕非什麽高絕人物,從他身上的寶光判斷,他與自己不過是半斤八兩,甚至還稍遜一籌,就算此人修仙的年頭長些(從他的年齡上看,可能性不低),會的手段比自己多,但如果自己占一個出其不意,那麽勝負還在兩可之間。

那人將幹草點燃了,嫋嫋的白煙立刻飄了開去,那人手掌握住幹草下端,青光一閃,原本四散飄蕩的白煙立刻像是被什麽東西捏合在一起,化成了一束煙柱,直往那山洞裏灌進去。那人一麵催動煙柱,一麵美滋滋的道:“小畜生,我叫你不服管教,如今我帶了秋種煙過來,你還不乖乖做我的靈獸?”

江川一愣,隱約猜到了他的目的——他是為那小怪蟒來的。憑借他研究醫毒的經驗,江川大概聞得出那白煙是一種刺激性的氣體,對蛇蟲之類頗有吸引力,想必那人是要把那怪蟒引出來了。不過他這一番自然是白費功夫,那小怪蟒已然被江川宰了,就算那大蟒留下了不止一個後代,現在裏麵被那青年占去,哪裏還會有其他活物生存。

然而他不能任由那人這般將煙霧一直灌入洞中,那青年不是蛇怪,自不會被它吸引,但是誰能肯定此物沒有副作用,倘若那青年因此功虧一簣,江川豈不倒黴?

出手!

瞅準了一個機會,江川從袋中取出了四五個瓶子,雙手連揚,往那人身上砸去。

那人顯然沒有準備,聽得耳後風生大起,下意識的一偏頭,嗖嗖嗖幾聲,幾個瓶子砸歪了,擦著他臉頰飛了出去。隻有一個白瓷瓶,砰地一聲,砸到了他眼角,嘩啦一聲,瓷瓶粉碎,大量煙霧冒了出來,破碎的瓷片也把他眼角割出了血。

江川幾乎在出手的同時,從樹上竄了下來,手中寶劍一閃,直刺那人脖頸。

那人的雙目被煙霧熏得睜不開,加之又疼痛,一時慌了手腳,隻是連連後退,隻覺得胸口一寒,有什麽利器逼近,當即閉著眼睛伸手一抓,竟抓住了江川的劍刃。

江川的兵刃是真正的法器,而且是中上品,雖然並沒有禦起,但材料確是貨真價實的,然而那人手上戴了一個不知何材料做的金鏈製成的手套,捏住了劍身,手上竟然毫發未傷。

然而江川也是修士,所以他還有還有劍芒。

幾乎在長劍停止前進的一瞬間,江川真氣灌入長劍,一尺來長的劍芒猛地伸出,輕易地洞穿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大叫一聲,由於劍芒不是長劍,不能起到支撐的作用,所以他身子一軟,仰天便倒,口中和傷口的鮮血一起噴了出來。

江川一擊得手,不再糾纏,退了開去,以免那人臨死之前玩什麽孤注一擲,修仙者的手段,江川不敢輕易嚐試。

那人果然不辜負江川這一份小心,明明胸口被穿了個血洞,前後通透,居然還不就死,倒在地上顫巍巍的用手一拍一隻口袋,隻見那口袋泛出一絲絲光芒,微微顫動起來。

江川這才注意到那人除了乾坤袋,居然還帶著一隻口袋,比乾坤袋略大一點,通體漆黑,不知是什麽作用。

但是隨著口袋的顫抖越來越大,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嗡嗡聲,仿佛無數鐵片一起抖動,發出了令人牙酸齒冷的響聲。

江川臉色大變,他大概猜到那人的手段究竟是什麽了。

隻聽忽的一聲,那口袋猛地張口,從中吐出一股烏雲。那烏雲灰中帶棕,在他頭頂越積越大,將一小片天空遮的風雨不透。

再仔細看時,隻見那烏雲是由米粒大小的棕灰色飛蟲組成,如此大的一片,隻怕上萬也不止。就算這麽多飛蟲隻是普通的蚊子,也足以把一隻大象吸成人幹了,何況這些蟲子絕非善類,江川就正好認得他們。

“烏蟲!”江川神色一變,這就是那種可以產生烏頭番劇毒的厲害毒蟲,一隻烏蟲咬人一口,已然不易抵擋,何況這麽多一擁而上?就是江川有解藥,隻怕也來不及了。

驀地,回憶中的一幕幕閃過心頭:莫名其妙中烏頭番劇毒的雷山大當家,突然消失的山神,深受重傷的巨蟒,冒出來的修仙者……這些線索都可以串聯起來,當年在雷山發生的一切,就是今天的伏線,不用問,那巨蟒身上的重傷也是他所為,若不是蟒怪傷在他手裏,當時死的就是寧輕舟了。

雖然此人很可能幫了自己的忙,事到如今卻也沒什麽可說的了。那人身上的傷足以致命,但是他一直撐著,狠狠地盯著江川,突然用手一指,漫天遍野的烏蟲得到了指令,鋪天蓋地的向江川衝來。

那人眼見著江川就要被蟲海淹沒,心中一口氣一鬆,露出一絲詭笑,雙眼翻白,就此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