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大人物坐在地上,養傷的養傷,逼毒的逼毒,這一場鬥爭的命運,自然隻能交托“小”人物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場中的亂戰還沒有分出高下,倒是楊天卓和雷夫人的鬥爭越來越接近尾聲,雖然兩人之間的差距不像雷霆耀和其他人差距那麽大,但一品之間,也是強弱分明。那雷夫人一雙娥眉刺上下翻飛,楊天卓且戰且退,已然被逼到了牆角。

孟文敘見狀,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抽出自己的貼身匕首,一步步向全力療毒的雷霆耀逼去,他深知,不管如何,隻要殺了雷霆耀,其他人都不足懼。

這時候的雷霆耀仍是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在地上,臉上籠罩著一層層淡淡的神光,全身內息收斂,仿佛尋常人一般,毫不設防。孟文敘一步步挪到他麵前,見他毫無反應,心中暗喜,舉起手中的匕首,就要插下去。

正在這時,隻聽“嗖”的一聲,一枚煙花從遠處直衝天際,黑沉沉的天空登時為之一亮。孟文敘下意識的抬頭一看,見到那枚青色煙花,臉色也變成了鐵青之色。原來,那正是三寨主的求救信號。

要知道,倘若是管芳瓊發的信號倒也罷了,但三寨主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連他都會發信號求救,可見敵人已經勢大到何等地步。然則還未細想,東西南北四麵同時升起了數支煙花,隻聽得“啪啪啪”連響,天上紅黃藍綠各色煙火交相輝映,若叫不知情看見,還道是惡風寨舉辦什麽慶典正在大放煙火。

孟文敘心中忽上忽下,那煙火中有的是自己人的求救信號,但也有的自己不認識,不由得心下遲疑。正在這功夫,一陣腳步聲向這邊正院圍過來。

兩邊眾人心中一凜,不知道來的是哪一方的人。

這時候,門口一閃,進來一人。所有人一齊向門口看去,臉上表情迥然不同。

隻見來人高挑的個子,一身黑衣,青絲盤繞,相貌秀美,正是七當家管芳瓊。

孟文敘鬆了一口氣,大喜道:“七妹,來得正好,快幫著六弟……”

話還未說完,管芳瓊身子一晃,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孟文敘大吃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從管芳瓊背後閃出幾個人來,高的高,矮的矮,看相貌卻是一個都不認識,絕非山寨中人。

孟文敘心中閃念道:“莫非是大嫂的娘家人來了?”然而轉頭見雷夫人滿臉驚愕,才知道不是,叫道:“你們是何人?”

來人領頭的卻是兩個相貌相似的黑衣漢子,顯然是一對兄弟,年長的那個笑道:“怎麽著?還沒結束,咱們來早了。”

那年少的跟著笑道:“喂,別打了,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看。”伸手一揚,一件東西直往正在交戰的雷夫人那裏砸去。

雷夫人呼叱一聲,手中娥眉刺點向那東西,然而到了近前,她看清楚了拿東西的來路,忍不住驚叫一聲:“哥哥!”原來那東西竟是個人頭,雖然滿麵血汙,但是雷夫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自己的親兄長。

雷夫人乍一見到,心神大亂,娥眉刺一頓之下,登時露出了破綻。正在這時,對麵楊天卓寶劍一橫,一道光華閃過,將雷夫人從胸口到腰間劈成了兩半。

孟文敘見狀,又喜又憂,憂更勝於喜,雖然勁敵少了一個,但多加了這些人,說明局勢已然不在自己控製之下。

這時,楊天卓收劍,踏上一步。那兩個兄弟中一個笑道:“博陵,怎麽收拾一個娘們兒還磨磨蹭蹭的,倒不似你先前的做派了,莫非出來一年多,學會了憐香惜玉麽?”

孟文敘腦子轟的一響,隱隱約約的預感終於成為現實,隻聽那楊天卓道:“這婆娘突破了四品,兄弟們不到,我不敢拿真功夫對付她,倒是耽誤了一些時候。”說著眉毛一立,原先身上還有的些許輕浮之氣盡數收斂,轉過來對著孟文敘和雷霆耀團團一拱手,道:“這些日子多謝幾位當家照顧,楊博陵在這裏謝過了。”

雷霆耀打從剛才起就一直盤膝而坐,不聞不問,這時候仍是眼皮也不動一下。孟文敘轉頭看時,自己手下的弟兄和雷霆耀的嘍囉已經拚了個七七八八,現在雙方雖已停手,但勢均力敵之下,消耗極大,現在能戰鬥的不足十一,而對方以逸待勞,手下人數也遠在自己之上,更不必說高手的數量了,知道大勢已去,當下苦笑一聲,道:“楊兄,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你能告訴我,我栽在誰手裏了麽?”

楊博陵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廣陽門。”

孟文敘仰頭道:“廣陽門?倒還不虧——我就不勞你相送了,”說著把自己的匕首橫過來,旁人都冷眼旁觀,既不警惕也不阻止,“然則你要把七妹怎麽安置?”

楊博陵終於有些動容,麵頰上甚至若隱若現浮現出一絲紅暈,道:“孟當家的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芳瓊心地善良,並非賊寇一流,絕不會和一般惡風山賊混為一談。”

孟文敘點頭,道:“我兒子怎麽著了?”

楊博陵一愣,道:“左兄,別院有一個小秀才,你們見到了麽?”

旁邊廣陽門的一個人道:“是不是那個瘋子?見了我們兄弟,拿出一疊子黃表紙來亂扔,又是叫又是跳,倒是個嘻嘻哈兒。後來符紙扔完了,他跳起來要給我們一個大金剛頭槌,結果一頭撞在牆上,撞死了。”

孟文敘聞言身子一僵,怔怔的落下淚來,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又有詩了!”

廣陽門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東西,楊博陵卻是習慣了,道:“二哥請說,此處沒有紙筆,回頭我記下了給二哥到那邊帶上。”

孟文敘雙眼微閉,與每次當中吟詩之時毫無區別,吟道:“聽了——荒墳土壘遍青蒿,豈辨枯骨當年驕?萬鈞雷霆彈指過,何須絮絮對群宵。”

楊博陵眼睛一亮,道:“二哥,我說句實話,我雖然不懂詩,但是也覺得,你寫了這麽多歪詩,還就這一首像個樣子。”不過他又在心中補充了一句:就是不像在寫你自己,你是那種氣魄的人麽?

孟文敘嘴角一勾,道:“那個自然,往常寫詩,我都是寫給旁人聽得,隻有這一首寫給我自己,我即將去,以此為念。”說著也不再拖延,手中匕首在自己的頸上一抹,鮮血迸濺,死屍栽倒。

楊博陵微一唏噓,突然隻覺得異風撲麵,大吃一驚,連忙身子後仰,使了個“鐵板橋”,險險讓過一叢銀針,暗器擦著他的鼻尖飛過,可謂是驚險萬分。再直起身來,左家兩兄弟已經各持兵刃站在自己身前。

楊博陵叫道:“芳瓊!”

那發放暗器的,正是七當家管芳瓊,她本來身受重傷,栽倒在地,廣陽門的人隱約知道楊博陵的心思,並沒有過於禁製她,倒讓她掙脫了束縛,站了起來。隻見她雙目血紅,掃了一眼對麵眾人,對楊博陵道:“姓楊的,你說把我另有安排,那是如何安排的?”

楊博陵道:“芳瓊,你早都答應我了,咱們將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說一遍?”

管芳瓊露出淒然之色,道:“我答應你了,那是我瞎了眼,把你當做好人。我知道你不是和二哥一心,但隻以為你和我一樣,隻為了不滿山寨上下拿孩童祭妖獸,故而奮起反抗。我以為咱們兩個攜手,就能齊心協力,在雷山建一個我們自己的山門,再不受製於人,身不由己……沒想到我還是看錯了你。”

楊博陵道:“芳瓊,你不要多想,我對付惡風寨,是為了師門,但對你,卻是真心無二,天地可鑒。”

管芳瓊冷笑道:“我恨的就是你的師門,我在山寨當中,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做山寨之主,放手施為,不受束縛。而你行事卻是奉人命令,而且還忠心耿耿,不知抵抗。如今你毀了我伸展拳腳的舞台,卻還要我和你去什麽師門,不說俘虜之辱,就是你真心待我,你也不過是旁人走卒,還陶陶然樂在其中。我若跟隨,豈不隨你乖乖做了人家走狗,終生脫縛無望,與其如此,還不如我隨著自己的夢想一同葬身的好。”

楊博陵聽她說話,一聲竟不能解,愣在那裏,倒是旁邊那左氏兄弟中的老大踏上一步,道:“博陵,這女子性情十分偏激,思維與旁人大不相同。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可不是你的良配……”

楊博陵心中一團混亂,道:“芳瓊,我不知道你是何意,總之,你先跟我回去,我再想想清楚……”

管芳瓊叫道:“不必了,不自由,毋寧死。”伸手從地上拾起寶劍,頸上一刎,隻見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一個青春年少的佳人就此香消玉殞。

楊博陵隻覺得喉頭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來,險些倒在地上,左家兄弟兩邊扶住,其中的大哥道:“今日雖得勝,卻也不見得有什麽彩頭。弟兄們,收拾了殘局,大夥兒這就……”

話音未落,隻聽得“咯”的一聲輕響,緊接著“咯吧,咯吧”如同爆豆一樣的響聲連串響起。眾人順著聲音來源看去,隻見雷霆耀盤坐中央,臉上汗水淋漓,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白霧,四周的塵土好似受了衝擊一樣向外亂飛。那剛才的響聲,竟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骨節聲響。

楊博陵淚眼模糊的抬起頭,突然驚恐地叫道:“不好,他要突破二品了!”

隨著他的驚呼,左氏兄弟領頭,廣陽門眾人一起向雷霆耀全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