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一怔,突然發現麵前的火蛟團成一團,在火焰的中心,隱隱約約纏著一個黑色的物體,再仔細看時,卻是一個龐大的煉丹爐。WWw。qUAnbEn-xIaosHuo。Com

那煉丹爐足有一般丹爐的十倍大小,比之青石穀的地火丹爐還要大上幾分,通體烏黑沉鬱,暗紋浮動,泛著一層幽深的光芒,被火蛟身上的火焰包裹著,一陣陣的發出蒙蒙微光。江川也算是個煉丹師,一眼就看出,這爐鼎之中,正在練著丹藥,不由得暗自驚訝——天隱居然敢隻利用火蛟和岩漿來煉丹?這借助外火,甚至不加節製,火候如何能夠控製的住?煉丹這麽精細的事情,卻托與靈寵之手,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不過現在時間確實緊急,天隱明確要求江川收丹,江川也察覺到了收丹的時刻就在眼前,可是火蛟將丹爐團團裹住,江川根本無法近前,若要收丹,就必須用丹訣遠距離吊上,然而五絕峰靈氣紊亂,江川又控製不住,如何能現在便收?

然而他雖無處下手,卻也不能耽誤,丹藥最佳收取時間隻在一瞬,若是錯過,這爐丹藥即使不會煉廢,品質也會有瑕疵,對於一個煉丹師來說,總是莫大的遺憾,江川咬了咬牙,雙手掐起丹訣,喝道:“收——”一道火焰混合著靈氣裹住了丹爐的蓋子。

遠處的天隱雖然背對著他,神色卻是微微一沉。

江川顧不得旁的,他現在光憑丹訣收不住丹藥,隻有調動最本源的火種才有幾分把握。是以隻能用靈氣混合著火種收丹,但是火種畢竟是火種。不可能像靈氣一樣,隻有護住丹藥的功效。它還是極熱的,幾乎相當於持續煉丹,所以江川必須提前收丹,而將丹藥從爐中收取之後到接受這一瞬間,則是最為重要的時刻,時間的計算不說,還有兩個難處,一是要保持火種的穩定,二是要將用靈氣和火種在瞬間營造出丹爐之內的效果。也就是全部密封包裹,不漏天光,這一切都需要極大的控製力。

江川覺得自己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火種裹著數十枚丹藥開爐,登時一股熱氣裹著藥氣就要發散,若是讓這股氣息跑了半點,但要品階登時就要跌落,江川顧不得旁的,集中精神靈氣運轉到極致。猛的一拉拽,將一團靈氣火焰裹著丹藥收入指掌之間,一手虛脫,維持著火焰運轉。一手拍開乾坤袋,一隻玉瓶從中浮出,敞開瓶口。穩定心神,一寸一寸緩緩熄滅火焰。瓶口光芒一閃,數十顆丹藥破開靈氣。一一落入其中。

收丹完畢。

江川隻覺一陣疲憊,適才雖然不過一瞬間,但畢竟是竭盡心力,也是大耗精神,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江川發覺靈氣恢複的速度慢了豈止八成,平時飛速回轉的靈氣,這時竟然有滯澀的感覺,雖然並未失控,但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地方,真是邪門。

對於習慣於掌控力量的修士來說,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是最糟糕的,江川一個靈覺期的修士都是如此,何況對麵的天隱?也不知他怎麽有心情在火山之中優哉遊哉的煉丹的。

想到這裏,江川才仔細打量遠處坐著的天隱,天隱背對著江川,看得出身材消瘦,與第一次見麵不同,現在他身上卻沒有穿林下洲標誌性的青衣,而是一身雪白,如同縞素,在通紅的火世界中分外顯眼。隻是雖然衣服顏色看來不講究,但細節卻是極其講究,雖然一般的修士憑借法術,也能做到衣不沾塵,但像他這般頭發,衣帶,鞋襪都一絲不亂,幹淨的近乎潔癖的,卻也少見,何況是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維持這樣的形象,卻是需要極大的恒心的耐心。

看了他的樣子,江川泛起了一絲古怪的感覺,這位天隱長老似是個苛求完美的精細人,與沈白的不修邊幅近乎兩個極端,不知道為什麽沈白會用“知音至交”這樣的詞來形容他。

天隱等江川喘勻了氣,才緩緩道:“你過來。”

這三個字說來簡單,現在江川卻是做不到,兩人之間雖然對麵相望,卻還隔著十數丈寬的岩漿帶,腳下的滾燙岩漿正在咆哮。若是平時也就罷了,禦劍而行一下子便到,甚至用輕身術也能縱身而過,但眼下江川靈氣窒礙,不能禦劍,就算勉強飛上去,一個不好墜落下來,隻怕是屍骨無存。

江川度量了一下,終於直接道:“弟子恐怕過不來。”

天隱慢悠悠道:“你能過來。”

江川被他四個字肯定的字眼噎的夠嗆,剩下的言語全說不出來,翻了翻白眼,好在心思一動,卻是凝目往中間看去,這麽一看,還真的看出一點端倪,原來岩漿之上,懸著一根細細的銀絲,正好橫架在兩邊,那銀絲細若無物,若是不曾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江川不由得汗顏,踏繩懸絲,本是武林中甚至江湖賣藝的手段,如何能被修士看在眼中,但現在卻不得不試一試了,這銀絲雖細,卻不可能是普通的絲線,別說是江川,隻怕再胖十倍也能負擔得起——前提是江川自己不掉下去。

勉強給自己用了一個有效的輕身術,江川一步步踏上絲線,往對麵行來。

修士講究道心穩固,江川也不輸於人,再加上平時都是禦劍飛行,這時雖然隻是踏著一根遊絲,底下是翻滾的岩漿熱流,卻也不會讓他感到什麽膽怯,就這麽一步步穩步走到對麵,到了天隱麵前,恭聲道:“弟子見過師叔祖。”

這聲師叔祖讓天隱眉頭一挑,道:“師叔祖?怎麽,沈白不曾告訴過你麽?”

江川沉默,沈白雖然不曾明說,但留言的意思很明白,讓他拜天隱為師。然而江川本人,卻並不願意。在他心中,雖然不曾正式拜過沈白,卻也視他為師,盡管沈白已經不在,卻也不想輕易便另拜他人。但是這番心思,卻不能宣之於口,因為江川的資質不過爾爾,實在是不足為憑,天隱收他,也是看在沈白的麵子,倘若江川自己反而拒絕,不但辜負了沈白的一番好意,對於天隱來說,就委實不知好歹。倘若天隱是外人甚至敵人,明著拒絕也就罷了,但江川本身是極尊敬這位師叔的,不願意衝撞了他,是以隻有沉默。

天隱凝視了他一陣,道:“沈兄為你花了許多心思,我也答應過他,這件事便已經決定了。就算你心中想的與他不同,我當然是以他的心意為主。”

這句話說的極不客氣,等於明白告訴江川——這裏沒你說話的餘地,江川心中一刺,一種無力感翻了上來,咬了咬牙,終於應道:“是。”

倘若這話是沈白親口說的,江川或許還會當麵爭辯兩句,但對於天隱,沒有爭辯的必要,天隱是沈白的朋友,不是江川的,兩人並沒有熟悉到可以互相體諒的地步,說下去隻能讓一番好意化作了惡果,徒然令各自寒心。說到底,江川心思太重,終究不是隨心任性的人。

天隱見他心中已經通透,微微點了點頭,道:“從今日起,你就留在火絕峰。跟著我。為師簡無忌,道號天隱。”停了一停,又道,“沈兄——沈白從此之後,在你成為真人之前,與你無幹了,你最好提都不要提,整個林下洲,沒人會再提他。”語氣之中,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漠然。

江川猛然抬頭問道:“他還活著麽?”

天隱目光微寒,道:“還活著……而已。”

江川突然笑道:“活著就好。”語氣中露出一分堅定和自信。

天隱聽出他的意思,抬起眼皮,道:“少年壯誌,其誌可嘉,你知道你的對手是誰?”

江川微微奇怪,不知他為什麽問出這麽簡單的問題,但還是答道:“是長生殿。”

天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道:“長生殿——算什麽東西。”

江川愕然,他能想象天隱痛罵長生殿,也能想象他用詞憤恨甚至惡毒,但從來不曾想過,天隱竟然會用蔑視的口吻評論。即使江川心中再恨長生殿,也絕不可能對她們不屑一顧,至少現在不能。

天隱道:“長生殿是隻不過一群……等你到了宗師境界,就知道她們究竟是什麽東西了。若是再進一步,到了真人境界,你就要知道更多的東西,那時你才知道,長生殿雖然棘手,但真正遙不可及的東西,還在遠處。”

江川想說:“莫非長生殿也不過是他人的手上傀儡?”但是這個猜測還是暫時咽下,既然天隱說自己不必知道,那想必就是自己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層次吧。

不過,還有什麽是自己做夢都想不到的?

這個世界,真是太大,也太令人絕望了。

自嘲的笑了笑,江川道:“我明白了,我會暫時忘了他們。”

沒錯,暫時而已。

天隱微微點頭,道:“你這樣最好。知進亦知退,才是有前途的。可惜……”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江川,道:“煉丹之術,沈白沒仔細教過你吧?”

江川道:“不曾當麵指導,但有手書指點過弟子。”

天隱道:“我說麽,他若親自手把手教過你,卻教出你這種水準,我量他不敢在我麵前提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