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一直被孟學儒拖到晚上,灌輸了許多無上**的知識,才被放了回來。WwW、qUAnbEn-xIaosHuo、cOm孟文敘一是得了管芳瓊的好消息,二是見到兒子雖然仍是胡思亂想,但好歹精神也恢複了正常,心情甚好,對江川倒也客氣,還賞了一把金錁子給他。

江川回到下處,周神醫已經回來了,正自收拾藥材。江川行過禮,道:“大先生,今日怎樣了?”

周神醫道:“解藥已經試出來了,那烏蟲飼養的果然得法,別說尋常解藥,就是一些精心調配的混藥也解治不得,不過好在用玉洋散和飛虎湯調製,還算有效。隻是那雷夫人好生彪悍……不提也罷,你那裏如何?”

江川道:“不是大病,不過是一時痰迷心竅,精神出了問題,不過今日治病的時候倒出了一件奇事。說著將管芳瓊帶著孩子來那件事說了,他是半點內幕不知道的,是以一點也推想不出其中關竅。

周神醫沉吟片刻,道:“川兒,你可知雷山賊的名聲為何如此險惡?”

江川一愣,他向來跟隨先生少在外麵行走,對江湖上的名聲不甚了然,這時才回憶起鎮子上一說起雷山賊,無論小孩老叟,商家匠戶,無不切齒痛恨,比之一般盜賊,更恨上萬倍,不知因為何故。

周神醫道:“那雷山賊的名聲奇差,因為他們打家劫舍之外,還有一個惡習,就是專抓孩童。倘若一般的響馬,抓住孩子,綁為肉票,隻要家裏湊錢去贖,還有還回的機會,隻有那雷山賊,每次打劫,遇到孩童,不論多少,一律搶上山去,再也不會還回來。這些年十五歲以下的還是隻怕搶了上千個,從來沒有人能回來。別說這種事孩子父母看來撕心裂肺,就是旁人見了,也無不恨之入骨。然而也有人猜測,這些山賊搶孩子為了什麽?倘若是綁架,不見他們要贖金。倘若是拐賣,以這般大的山寨,簡直是小題大做。便有人傳說,那雷霆耀是個魔王,專門吃小孩子的腦子,每天都要生吃一個幼兒這才罷休。”

江川隻覺得遍體生寒,道:“大先生,你說這是真的麽?世上果然有這種畜生?”

周神醫道:“雖然荒誕,但又如何解釋?這些孩子消失,並非作假,那麽若不是被殺了,就是被送走了。我以前猜想,或者這雷山賊是哪一個秘密組織的外線,專門為他們收集孩童培養死士,倒比那吃人魔王合理。但是今天聽你說來,卻還是我把他們想的好了。他們提到了‘山神’兩個字,是也不是?”

江川將前前後後事情穿起來想,道:“他們真的把小孩子送給什麽‘山神’吃掉了?”這種事說來不可思議,饒是江川不算天真純善,也想不到世間有這種事,不由得齒寒。

周神醫嘿嘿兩聲,目光中光芒微微一閃,道:“川兒,江湖上本是無所謂善惡的,強盜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並非奇事。而**婦女,雖然為人不齒,采花賊不能在場麵上立足,但不鬧的開了,也沒人真管,但並非是什麽事都無底線。人神共憤,那是扯淡,但是眾怒難犯,那是真的,倘若這個消息泄露出去,我敢保證,不出十日,這惡風寨必然被夷為平地。”

江川道:“那怎麽會到現在也不見江湖中人?”

周神醫道:“我猜想,散布謠言說雷霆耀吃孩子腦子的,大概就是惡風寨本身。”

江川愕然,過了一會兒,才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

周神醫道:“嘿,因為這個謠言本身荒唐,而又在市井中傳的沸沸揚揚,然則,越是如此,江湖中人越是不信。誰肯自降身份,與那些愚夫愚婦一般見識?如果我沒猜錯,那江湖內部,應該也有另一種消息,就像我推測的一樣,說惡風寨與哪個隱世門派有聯係,是為他們收羅弟子的。”

江川道:“這莫非也是他們自己造的?”

周神醫道:“照啊,這一招高明的很,江湖上的人自詡見識高人一等,最是自以為是,都覺得越是自己從小道得來的秘聞越是真情,那一目了然的真情反而是假象,再加上若那隱世門派雲雲編的有模有樣,由不得他們不信,說不定還暗暗鄙視那些相信吃人妖言的百姓愚蠢。這造謠者深諳人心,竟將偌大一個江湖玩弄於股掌之間,可說是可悲可笑。”

江川道:“難道沒人懷疑麽?”

周神醫道:“懷疑麽,肯定是有的,但惡風寨這些年屹立不倒,顯然那些懷疑動搖不了他們。”

江川突然一個激靈,道:“大先生,他們要殺人滅口麽?”

周神醫橫了他一眼,道:“這真是飛來橫禍,你既然聽到了這些消息,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這件事何等機密?想必他們不會輕輕鬆鬆放咱們下山了。咱們隻好逃了。”

江川道:“逃得出去麽?”

周神醫道:“往常當然逃不出去,不過你忘了二寨主弄來的迷夢奇毒麽?”

江川沉思道:“嗯,二寨主要用那毒藥害人——他身為二寨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要用毒藥害人,難道是大寨主麽?他必然是要火並,如果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大先生,那迷夢生效了麽?”

周神醫冷笑道:“本來這一兩天就要生效,但是有我在,他當然生效不得。明日我就下些猛藥,拚著留下損傷,也要叫那大寨主提前醒過來。隻要他們雙方一動手,咱們就有機會跑了。”

江川道:“倘若他們提前動手,不等大寨主緩醒過來,就要殺人滅口,那怎麽辦?”

周神醫道:“咱爺倆那麽多年毒藥白研究了麽?拖也要拖到他們火並。你把慘魂香,七目煙,百花雲障,流連清風準備好,咱們說不得,要拚上一把。”

江川點頭應是,從藥簍裏麵把這些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奇毒拿出來,又把自己和周神醫隨身的東西分別包起來,打了兩個小小的包袱,又把自己的小箱子提出來,從懷中拿出一塊石頭,準備要放進箱子裏。

還沒打開箱子,突然,身後有人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這聲音大概由於過度激動,有些變形,江川愣了一下,才聽出是周神醫,轉過身來,道:“先生,這是我撿來的石頭。”這是那雷煙穀出來的孩子手裏玩的那個,後來那孩子掉在地上,卻被江川撿來的。因為江川掃了一眼,就發現那石頭中間閃爍著隻有他才能看見的朦朦寶光。

然後這時候周神醫牢牢地盯著那小小一塊石頭,嘴唇微微哆嗦著,眼中神光暴漲,光芒有如實質,仿佛能刺穿空間。江川向來鎮定,卻被周神醫一個眼神嚇得渾身發抖,再看那周神醫雖然仍是須發皆白,卻哪有一絲老態?不由心中暗驚道:這還是那個周神醫麽?

周神醫啞聲道:“拿來我看看。”

江川見他神情,毫不懷疑自己稍一猶豫,他便會撲上來強搶,不敢遲疑,連忙雙手遞了過去,然後退後幾步,不敢離著他太近。

那周神醫,麵臨死亡都不曾半點變色的周神醫,對著山寨寨主裝模作樣不漏半分真意的周神醫,握著小小一塊石頭,猶如捧著世界上最值錢的珍寶,小心翼翼,誠惶誠恐,而內心的激動和狂喜,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隻聽他喃喃道:“真的是靈石,真的是靈石,難道真是是我的機遇來了麽?”

江川深深地抽了一口氣,看那周神醫對著燈光仔仔細細的欣賞石頭,足足半個時辰也看不夠,他也屏息靜氣,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誰知這種狀態下的周神醫,稍微一刺激,會做出什麽事來。莫名的,他想起了為修仙發瘋的孟學儒,其實周神醫的狀態,和他也沒有什麽區別。

過了良久,那周神醫轉過身來,淡淡道:“川兒,你說說,這石頭是哪裏得來的。”聲音也不大,卻是不怒自威,令人反抗不得。

江川一陣恍惚,更不敢認周神醫了,要知周神醫是他師父孫神醫的師兄,因為精擅毒藥,孫神醫才推薦江川來學習。他隨侍在周神醫身邊也有兩月有餘,不敢說對周神醫了如指掌,但對他性情也略知一二,知道這位師伯比師父嚴肅很多,授業也極為嚴格,以板起臉來,頗有威嚴,但私下裏並不算難以接近,甚至還有隨和的一麵。但這時候的周神醫,讓江川心中閃過“威儀”二字,那絕不是用怒氣和表情強撐出來的威嚴,而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天然的壓迫,不是久居高位,慣於頤指氣使之人,絕不會擁有的氣場。

江川心中忐忑,口中卻是一五一十將自己撿到那“靈石”的過程說了一遍,周神醫點點頭,道:“原來機關在雷煙穀,好,好得很。”對江川道,“好,你很好,倘若我憑此再進一步,也有你一份功勞。今夜三更,你就走吧。”

江川愕然道:“今晚?”

周神醫道:“靈石在這裏,我倒要和這裏的人好好玩玩了。我現在出去料理一些事情,也難免要清除一些障礙,這些都是你的契機,想必三更的時候,外麵大概沒人能攔你了,記住了,三更之後出門,早出門若是遇到什麽亂子,誰也救不了你。”

說著輕輕一推窗戶,身影一閃,已然消失不見。

江川瞪大了眼睛,由於靈目的關係,他目力向來比旁人好些,然而既是如此,也隻見到周神醫用極快的身法飛躍而出,別說聲音,竟然連一點灰塵都沒惹起半點,這般身法,雖然比之當初自己救助的那淩空飄浮的怪客有所不及,但是也遠遠超出一般武林人所說的輕功範疇,迅捷飄忽,如同鬼魅。

他心中隻是驚疑不定:大先生原來竟是絕頂高手麽?然而他又怎能是先生的師兄,怎能被一會兒山賊強擄上山而毫不反抗?他……到底是誰?

想了片刻,江川不由失笑:別說他不可能知道周神醫的真實身份,就是知道了,憑自己那淺淺的江湖知識,再如雷貫耳的名字也不過浮雲,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分別?倒不如不想了,收拾東西早準備跑路是正經。

他想著,忍不住又疑惑,暗道:大先生叫我三更時分出門,那時想必這附近的敵人都被清掃幹淨了,隻是這山寨上下數千人,難不成幾個時辰之內他就能一掃而空?雖然疑惑,但他既知道了山寨做的殘忍勾當,覺得就算是這這山寨當真被連根拔起,也不過是淨化了一片土地而已。

一陣梆子響,外麵剛打定更,時辰還早,睡覺他是不能睡了,翻身起來,將自己的包袱再檢查一遍,想起自己新得到的那本仙家典籍,心癢難耐,就想看看那扉頁夾層裏麵究竟有什麽奧妙,又想自己馬上就要跑路了,也不怕那孟學儒父親是山寨二寨主了,就算把書拆毀了,他能怎的,難道他他媽還真的羽化飛升,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然而不等他把書拿出來,突然之間,大門洞開,一個小小身影跑了進來,一麵跑,一麵哇哇大哭。江川還沒反應過來,兩個包著頭巾的大漢撞進門來,手中的火把照的一室之內,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