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浸透了皮膚,冰涼徹骨。WWw.QUaNbEn-xIAoShUO.COm

江川忍受著從高處墜落的眩暈,和冷水的刺激,深深地往水流底部潛下去。

從一開始,江川就沒打算跟他們胡纏,葉師兄算計陶士慶也好,陶士慶反殺也罷,都與他無關,對江川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先走了再說。四周的出路,大多被堵死,除了上天入水。這兩條路雖然困難,但都能一試。

上天,天上有陣法埋伏,但也不是無路可走,關鍵點,就在於長舌鷹王。長舌鷹王的速度,絕非修士可比,如果能夠搶到長舌鷹王,拚著受點傷,在陣法沒有合攏之前,也有幾分突圍希望。但是對於江川來說,並不穩妥,因為他還有一張底牌,所以他毫不猶豫,選擇了進入水裏這條路,準確的說,不是入水,是入地。

峽穀之下,當然是激流,水流湍急,暗礁險灘遍布其中,更有許多俗世罕見的魚怪,攻擊力比之長舌蒼鷹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入水中,身不由己,就算是靈覺期也不敢輕易嚐試。

但是江川確是不怕,不是他不怕魚怪和水流,而是他根本沒打算走水路。要知道,水再深,總有盡頭,水流下麵是什麽?

是土地。

江川在很久之前,曾經學過一門法術,正是“土遁術”,若非剛才耗費心思籌劃脫身之計,幾乎都忘記了,他還學過這門專門用來逃跑的好法術。

既然能夠入土遁走,那麽搶奪鷹王的計劃自然就不必進行了。江川一直在觀察葉師兄發動的時機,料想他們為了一擊必中,第一個目標必然是陶士慶,這種情況下,江川迅速遁入水中,順利轉進,管叫他們追之不及。

然而,剛才那一瞬間,各方的反應,還是有些出乎江川的預料。

那七人陣法,固然是向陶士慶的沒錯,但是那葉師兄卻是同時發出兩道法術,打的是江川和梁有思。江川在他們發動的一瞬間,就已經飛速下墜,堪堪讓過了這一擊,也算湊巧。而梁有思就倒黴了,被正麵擊中,落入水中,那其中一聲慘叫,就是他發出來的。

至於其他兩聲慘叫,一聲來自陶士慶,另一聲,來自珊瑚。

江川當時直往下落,並沒有太看清其中的緣故,但是就他一抬頭所見,陶士慶第一個動作,是把珊瑚拉到眼前,替他當災。當然,這也不算什麽,憑陶士慶的人品,做出更下三濫的事情,也不足為奇,奇的是珊瑚。

珊瑚在被拉到陶士慶前麵的同時,回頭給了他一劍,把毫無防備的陶士慶直接來了個對穿,第二聲慘叫,就是陶士慶發出的。

與此同時,法陣的威力已經到了,珊瑚躲閃不及,被重傷多處,第三聲慘叫,就是珊瑚發出來的。

之後在上空,亂了好一陣子,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江川卻已經落入水中,不知道誰輸誰贏,不過看最後的情況,似乎還有人殺出了重圍,想必不是陶士慶,就是珊瑚了吧。這些與江川無關,因為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入水逃走。

進入水中,江川才知道寒冰徹骨是什麽意思,那水中的涼意,幾乎把他瞬間凍僵,他感覺自己連骨髓都凍住了,下意識的,江川放了一個火焰術,卻忘了這是在水中,那火焰雖然不是凡火,卻也禁不住寒冷激流,亮了一亮,瞬間熄滅,反而讓江川感覺到自身的熱氣又被帶走了許多。

越往下潛水,水流越寒冷,光線也越暗,到最後已經天昏地暗,不知高低,更有些洶湧的暗流,突然卷過來,即使江川小心再小心,也差點被卷入寒流深處。

好在河流再深,不是深淵,不能與萬丈寒潭相比,江川躲過兩個暗湧,已經觸摸到了池底,施展土遁術,落入河床之中。

落入土中,既沒有什麽分別了,不管上麵是水還是其他,都通行無阻。

江川一麵在土中前行,一麵也有些疑惑。土遁術在俗世許多平話故事當中,多有流傳,似乎跟穿牆術,隱身術之類的一樣是修士初學的小手段,其實不然,這些法術每一門都是極高深的法術,和其它五行遁術一樣,都是在近乎失傳的秘法。一般隻在特定的門派之中有流傳,在市麵上根本見不到,就算是林下洲內門弟子,也無法在藏書閣查詢到。

但是江川的土遁術,卻是來源於一位修道界的老混混,土十孫,這個人物江川當時已經覺得不簡單,現在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不僅僅是土遁術,還有他用來契約狐言的法陣,都是來源於他,可見此人絕非常人。但是,為什麽他要對自己特別看待?

沒錯,就是特別看待,第一次在集市門口相遇時還罷了,後麵幾次相見,明顯感覺到土十孫對自己的重視,甚至土遁術和契約法陣都是主動送上,江川可不會認為是自己魅力十足,引得閱人無數的世外高人紛紛青眼相加,各種倒貼不解釋。

另外,江川始終覺得,土十孫身上有一種東西,或者是氣味,或者是形象,或者僅僅是一種感覺,令他特別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在哪見過呢……

珊瑚睜開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感覺到砰砰的心跳,長出了一口氣。

沒錯,自己還活著。

想到這裏,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幾乎要放聲大笑,靈覺期又怎麽樣,陣法又怎麽樣,還不是讓自己搶奪了長舌鷹王,逃之夭夭?至於那個一路上,比蒼蠅還討厭的陶士慶,想必已經被撕成碎片了吧……

惡心的男人,就隻有這個下場。跟惡心的季承恩,還有討厭的張業鵬一樣,都該死,該死!

等等——珊瑚突然想起來——長舌鷹王,在哪裏?

茫然坐起來,珊瑚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石洞裏,那石洞雖然像是天然形成的,但是自己身下這塊岩石,卻明顯是人工削出來的,像一個小床一樣,平平的放在那裏。

原來……是有人救了自己嗎?

珊瑚心中一陣膩味,怎麽走到哪裏,都能碰到人?難道不靠旁人,自己就不能活命?每一次,當她好不容易從一個人手裏逃出來的時候,就要落入另一個人手裏,這種周而複始的循環,何日才是頭?

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輕而緩慢。

珊瑚眼睛一亮,她聽出來了,這個腳步聲是個女子發出來的。不是男人,那就好,既然是女人……

果然,一個人影,如同弱柳扶風,緩緩走進來。果然是一個看來十六七歲少女,布衣荊釵,不施脂粉,做了尋常農家打扮,手中托著一個托盤,上麵盛了兩個玉瓶。

珊瑚抬頭,第一眼見到她,不由得一愣,隨即一股羞慚之意從心底升起——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饒是她自負相貌過人,人品溫柔,但見到這少女,竟讓她將以往的要強好勝,都丟到了九霄雲外,甘願俯首稱臣。

那少女站在那裏,不管穿什麽,做什麽,都擋不住那種足以傾倒眾生的光彩,她就是天生的星辰,是揮灑在俗世的一縷光芒。

少女走到她身邊,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似乎在打招呼,但又似乎漠視了她,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將其中一個瓶子打開,倒了一丸藥丸,放在碗中,用水花開,推到了珊瑚麵前,並沒有讓她的意思,反而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整個過程,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珊瑚低下頭,那股自慚形愧和惱羞成怒,狠狠地刺傷了她,拳頭緊緊地捏著,指甲幾乎扣進了肉裏,好半響,才抬起頭來,道:“姐姐,留步。”

少女腳步一停,轉過頭來,卻是一語不發,似乎等著她開口。

珊瑚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姐姐,是你救了我麽?”

少女笑了笑,似乎承認,又似乎否認,轉過身,慢慢的走出去。

珊瑚大怒,惱怒那少女如此冷漠,更惱怒自己——明明厭惡那少女,在那少女笑的時候,竟然感覺到分外驚豔,真心愛慕,這種情緒,怎麽能出現在自己身上?

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珊瑚死死地盯著那少女背影,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她就不相信,這少女每一處都是完美的,她一定也有瑕疵,也有……

霍然,珊瑚目光一跳,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又看時,卻是慢慢浮現出來一絲笑意,不知是歡喜還是訝異,緩緩開口道:“姐姐,莫非你也是咱們霓裳關的人麽?”